破晓时分,第一缕晨光艰难地刺破江面白茫茫的晨雾。
在滩涂边浣衣的张婶直起酸痛的腰,正想捶捶后背,一阵裹挟着水汽的东南风猛地掠过江面,吹动了她鬓角的散发。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声奇特的低鸣钻进了她的耳朵,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好似有人在远处吹着一支破旧的竹箫,呜呜咽咽,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
张婶循声望去,周围并无人影,只有那片被村民们踩得坑坑洼洼的滩涂。
她正自疑惑,那呜咽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她听得真切,声音竟是从她脚边不远处一个半干的脚印泥穴中发出来的!
那脚印深陷,正是村里壮汉王二的尺码,踩的方位不偏不倚,恰是医书上所说的“足三里”穴位对应之处。
更让她惊奇的是,随着这声低鸣,她那条受了十几年风湿的右腿膝盖,竟陡然升起一股久违的暖流,自膝眼处向四周弥漫开来,原本僵硬的关节仿佛被温水浸泡过一般,舒泰无比。
这怪事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村落,迅速激起千层涟漪。
接下来的数日里,村民们接二连三地发现,这片滩涂仿佛活了过来。
西北风刮过时,一个形似“风门”穴的泥坑会发出高亢短促的锐响,闻之令人背心发热,汗出通畅;而当绵长的南风吹拂,一个状如“关元”的洼地则会传出浑厚悠长的嗡鸣,村里的老人们坐在旁边听上一阵,竟觉得丹田温煦,中气都足了几分。
村西的聋童阿禾,自幼便活在无声的世界里。
他虽听不见那风过泥穴的百般音律,却在第一次被母亲带到滩涂时,感受到了另一种震撼。
当一阵强风扫过,他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细密而有节奏的震颤,那股力量顺着他的脚底板,一路向上,钻入他那麻木了十年、早已失去知觉的左腿。
刹那间,一股剧烈的酸麻感仿佛沉睡的巨龙苏醒,他的小腿竟不受控制地猛然抽动了一下!
阿禾惊得圆睁双眼,低头看着自己那条“死去”的腿,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此事惊动了村中所有人,包括隐居于此的柳妻。
她并非医者,却博闻强识,尤善格物致知。
她不信鬼神之说,只信万物皆有其理。
她取来七节中空的青竹,按照天上北斗七星的方位,小心翼翼地插入滩涂上七个风声最盛的泥穴之中。
随后,她用一张浸湿的薄韧兽皮,紧紧蒙住竹管的上端口,做成七面小小的皮膜鼓。
次日清晨,大风再起。
七根竹管仿佛七位乐师,同时发声,风声灌入竹管,通过管壁的共鸣,再催动管口的皮膜震颤,竟合奏出一曲雄浑苍凉、如远古祭祀般的古瑟之音。
柳妻静立一旁,待风声最烈之时,她用早已备好的细腻湿泥,以鹅毛笔轻轻涂抹在震动的皮膜之上。
风歇之后,皮膜上的湿泥已然凝固。
她小心翼翼地将薄泥片刮下,置于阳光下曝晒。
待泥片干透,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每一片泥片上,都留下了清晰的纹路,那是由声波震动留下的永恒印记。
高亢之音处,纹路细密如针脚,层层叠叠;低沉之音处,纹路则疏朗舒展,宛若人体经络图。
柳妻取来家中珍藏的《针经》残篇,点亮油灯,彻夜比对。
她骇然发现,这些风声留下的“音谱”,其频率、节奏的起伏变化,竟与《针经》中记载的“补泻手法”惊人地暗合!
“长风缓吹”所成的疏朗纹路,正如针灸中的“徐入徐出”,是为补法;而“急风骤过”留下的细密痕迹,恰似“疾进疾退”,是为泻法!
风,竟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片土地“施针”!
村中最年长的涪翁,听闻柳妻的发现后,并未言语,只是默默地将自己关进了一间密不透风的茅屋。
他要用自己的身体,去验证一个更大胆的猜想。
他以黑布紧紧蒙住双眼,用蜂蜡封住耳道,以棉絮塞满鼻孔,口中含着一枚温润的卵石,甚至将双手浸入一盆刺骨的冷水中。
他要彻底隔绝五感,断绝一切与外界的直接联系,只凭内里的气血流转,去感应天地的变化。
入定三日,他如枯木顽石,一动不动。
直到第三日午后,屋外东南风起,吹得茅草屋簌簌作响。
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涪翁紧闭的双眼猛地颤动了一下。
他没有听到风声,没有感觉到风拂,但他后颈两侧的“风池”穴,却毫无征兆地开始自发跳动,一下,两下,节奏分明,力道精微,就像有一位技艺绝伦的针师,正持着一根无形的毫针,在他的穴位上轻轻捻转、提插。
那是一种沉睡在身体最深处的记忆被唤醒的感觉!
涪翁猛然扯下眼前的黑布,眼中精光暴射,喃喃自语:“我懂了……不是风在扎针,也不是这土地有什么神力。是风,唤醒了我们经络的‘记忆’!我这一生为人施针不下十万次,每一寸经络,每一个穴位,都早已记住了针刺的感觉。今天,风的频率,恰好与那施针的频率共鸣,身体便以为,那一捻,那一提,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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