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被称为“真凡火”的火焰,在他掌心升腾,宛如一颗初生的太阳,准备为这片死寂的新生界带来第一缕光与热。
林风深吸一口气,神情肃穆,正要将这团凝聚了凡人道途希望的火种,按入那虚空中的界心。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及界心的瞬间,掌中的火焰猛地一颤。
原本温暖纯粹的光芒骤然变得阴冷诡谲,无数张扭曲痛苦的面孔在火光中浮沉,像被困在琥珀里的垂死昆虫。
凄厉而微弱的嘶嚎穿透神魂,化作一句冰冷的低语,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我们为你烧,你替我们葬。”
林风动作一僵,心脏如坠冰窟。
这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恨与不甘,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最深处。
他猛然收手,心神倒溯,顺着那火焰与自身灵脉的联系,一瞬间窥见了火焰的根源。
那不是凡人对生活的热爱,不是对未来的期盼,而是一片由尸山血海构成的怨念汪洋。
在这片汪洋的中心,一道模糊而孤高的身影静静矗立,正是那传说中的初代葬天者留下的残念!
这火,根本不是凡人之愿,而是亡魂之恨!
是他,林风,被当成了延续这场跨越万古复仇的工具。
他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字一句,仿佛从齿缝中挤出:“连这火……都是借来的命。”
就在他心神激荡,几乎被那股滔天恨意吞噬的刹那,一道清冷如雪的剑光破空而至,没有丝毫杀伐之气,却带着斩断一切虚妄的决绝。
苏清雪不知何时已立于他身侧,并指为剑,一缕“无妄剑意”精准无比地刺入那团“真凡火”的核心。
剑光过处,火焰没有熄灭,反而被从中剖开。
怨魂的面孔瞬间退散,显露出一缕极淡的黑影。
那黑影与初代葬天者的残念遥遥呼应,形态不定,却散发着操控一切的阴冷意志。
它正试图通过林风点燃界心的行为,完成某种古老的仪式,将这新生界也化为它复仇的薪柴。
“你的火,不该是别人的恨。”苏清雪声音清冽,剑意再催,那道连接着黑影与火焰的脉络应声而断。
黑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不甘地缩回了火焰深处。
“噗——”
不远处,洛倾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色并非鲜红,而是璀璨如星辰的暗金色。
她竟在最后关头,燃尽了自己最后一滴心头血,以星命之术强行窥探这“真凡火”的真正起源。
她的双眸中,星河流转,映照出九百个世界在火焰中哀嚎毁灭的末日景象,也看清了那初代葬天者以无尽凡魂怨念点燃这“复仇之火”的真相。
一旦此火燃尽一个世界,使用者就会被怨念彻底同化,沦为新的、没有自我意识的葬天者,继续这永无止境的毁灭轮回。
星光在她眼中寸寸熄灭,世界在她面前化为一片永恒的黑暗。
她咳着血,嘴角却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声音微弱却坚定:“真正的凡道……从不靠恨活着。”
她缓缓转向林风的方向,虽然双目已失,目光却仿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澈、专注。
她轻声说:“现在……我看你了。”
林风心头剧震。
苏清雪为他斩断了束缚,洛倾城为他看清了前路。
他不能再依赖任何外力,更不能被仇恨所左右。
他缓缓摊开另一只手,那尊朴实无华的无名鼎浮现而出。
鼎中没有惊天动地的法宝,只有他一路走来,收集的万民“平凡之愿”。
孩童抓周时的无邪笑声,农夫犁开第一道春泥的满足,匠人刻下最后一刀的专注,织女引动梭线的安宁……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情感,此刻却汇聚成一股最纯粹、最温暖的力量。
林风深吸一口气,将苏清雪斩下的那缕“恨火残烬”投入鼎中,再将鼎内那无形的万民之愿尽数倾入。
他没有用灵力去炼化,而是用自己的心去感受,去调和。
仇恨的冰冷与愿望的温暖,在鼎中交织、碰撞、最终缓缓相融,化作一粒芥子大小、晶莹剔透的种子。
“心火种。”他轻声自语。
随即,他转身对身后早已严阵以待的弟子们下令:“于界心设‘平凡祭’。”
没有繁复的仪式,没有祭天的祷文。
上万名追随林风而来的凡人与修士,在界心周围静静坐下。
他们没有修炼,没有打坐,甚至没有去想未来的道途。
他们只是在生活。
有人开始哼唱家乡的小调,有人拿出针线缝补衣物,有人闭目回想与家人的温馨时光。
不修,不争,只活当下。
整整七日,这片新生界的核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平和所笼罩。
第七日清晨,当第一缕虚构的阳光照耀大地时,从那万人静坐的中心,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完全无色的火焰,悄然升起。
它没有温度,没有光亮,却让每一个感知到它的人,心底都涌起一股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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