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坊,铁雄把栗子倒进竹匾里,挑出几个带虫眼的扔给鸡,鸡“咯咯”叫着抢,逗得他直笑。张伟往灶膛里塞了把松针,“噼啪”一声,火苗窜得老高,烟却很少,果然像二柱子说的那样耐烧。“这松针真不错,”张伟往锅里添水,“晚上烧炕准热乎,比芝麻杆强。”
铁雄凑过去看灶膛:“咱烤栗子吧!埋在松针里,香得很!”他抓了把栗子扔进灶膛,用松针盖着,时不时扒拉两下,怕烤糊了。没过多久,栗子“噗”地爆开个裂口,焦香味飘出来,铁雄赶紧用树枝扒出来,吹凉了剥壳,仁儿焦黑的,却甜得流油。
“有点糊,”他皱着眉说,“但比煮的香!”张伟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个烤红薯:“先吃这个垫垫,等下用锅炒栗子,保准不糊。”铁雄啃着红薯,眼睛直瞟灶膛里的栗子壳,嘴角沾着的红薯泥都忘了擦。
下午李婶送来块新纳的鞋底,针脚密密麻麻的,说是给铁雄的,“你那鞋后跟都磨平了,”她往铁雄脚上比了比,“这鞋底加了层胶皮,耐磨。”铁雄摸着鞋底直乐:“比我娘纳的还厚实!穿上能踢石头子儿!”李婶拍了下他的脑袋:“穿新鞋得爱惜,别总疯跑。”
傍晚炒栗子,张伟往锅里扔了把粗沙,说是这样受热均匀。铁雄蹲在灶前翻炒,栗子在锅里“哗啦”响,时不时爆开个裂口,喷香的热气直往鼻子里钻。街坊们闻着味都来了,王大爷拎着瓶酒,说是就着栗子喝两盅,“这栗子比城里糖炒的强,”他捏着个栗子剥壳,“没那么多糖,吃着不腻。”
铁雄往每个人手里塞栗子,自己却抓着个没炒的生栗子啃,面乎乎的带着点涩。“生的也好吃,”他含糊不清地说,“像在嚼面疙瘩。”张伟往他嘴里塞了个炒栗子:“别瞎吃,生的吃多了胀气。”
夜深了,工坊的灯还亮着,铁雄趴在桌上数栗子,把大的挑出来装进小布袋,说是给小花留的。张伟在旁边缝他勾破的裤腿,针线穿过布面“沙沙”响,混着窗外的风声,倒像支安稳的小曲。
“张哥,”铁雄突然抬头,“你说这松针烧完的灰,能当肥料不?给我的团圆花施点,说不定开春就开花了。”张伟打了个结:“咋不能?啥都是土里来土里去的,松针肥着呢。”
灶膛里的火渐渐小了,松针燃尽的灰透着股草木香。铁雄打了个哈欠,往炕上爬,临睡前还不忘把装栗子的小布袋放在窗台上:“明天一早就给小花送去,让她当零嘴。”
窗外的月光淌进来,落在竹匾里剩下的栗子上,泛着淡淡的光。
挺好,张伟想,有这暖烘烘的炕,有这香喷喷的栗子,有这惦记着给人留口吃的傻小子,日子咋过都有滋味。
铁雄第二天揣着栗子布袋往小花家跑,路过磨坊时被王大爷叫住了。“小子,跑这么急干啥?”王大爷正蹲在磨盘边筛玉米面,白花花的粉末飘了他一身,像落了层霜。铁雄举了举手里的布袋:“给小花送栗子!昨儿炒的,可甜了。”
“不急这一会儿,”王大爷往他手里塞了块刚烙的玉米饼,“先垫垫,小花娘在河边捣衣呢,去了也得等她回家。”铁雄咬了一大口饼,玉米面的粗粝混着淡淡的碱香,他含糊着说:“那我先去河边找她娘说说话,小花准在那儿玩水。”
河边的青石板上,小花娘正抡着木槌捶衣裳,“砰砰”的声响惊飞了水面的蜻蜓。小花果然蹲在浅滩,用树枝划着水,裤脚湿了一大片。“小花!”铁雄喊了一声,把布袋往她手里一塞,“炒栗子,甜的!”小花打开布袋,栗子还带着点余温,她捡了个最大的,剥开壳递到铁雄嘴边:“你先吃。”铁雄张嘴咬住,烫得直哈气,逗得小花咯咯笑。
小花娘直起身,捶了捶腰:“你俩别在水边疯,小心脚下滑。铁雄,你张哥让你捎的草药我晒好了,在窗台晾着呢,回去别忘了拿。”铁雄应着,眼睛却瞟着小花手里的栗子壳,她正把壳往水里扔,引得小鱼围过来啄。“我教你打水漂啊,”铁雄捡起块薄石片,“看我的!”他撇着腿,胳膊一甩,石片在水面蹦了三下才沉下去,小花拍着巴掌叫好,也捡起石片学着扔,却一下就沉了底,急得脸通红。
往回走时,铁雄帮小花娘拎着装满衣裳的木盆,沉甸甸的。“你张哥最近总咳嗽,”小花娘边走边说,“那草药得用砂锅煎,小火慢熬才管用,别跟上次似的,大火煮得只剩半碗,药劲都跑了。”铁雄点头如捣蒜:“记着了!上次是我笨,这次我盯着火,保证不糊。”
路过菜园,见二柱子蹲在篱笆边瞅白菜,菜叶上爬了好些青虫。“咋不撒点草木灰?”铁雄凑过去问。二柱子愁眉苦脸:“家里的灰用完了,我爷说松针灰也行,你家有不?”铁雄一拍大腿:“有啊!昨儿烧松针剩下的灰,我这就回去给你装一簸箕。”
跑回工坊时,张伟正坐在门槛上编竹筐,竹条在他手里翻飞,很快就成了个圆圆的底。“张哥,小花娘给的草药在哪儿?”铁雄往里屋瞅,“二柱子要松针灰,我装给他。”张伟指了指窗台:“草药在竹匾里晾着呢,灰在灶膛边的瓦罐里。”
铁雄装了灰往二柱子家跑,路过晒谷场,见李婶正翻着谷子,阳光晒得谷子金灿灿的。“铁雄,过来帮我抬下木锨,”李婶喊他,“这袋谷子太重,我挪不动。”铁雄放下簸箕,帮着把谷子袋抬到石碾上,李婶抓了把谷子搓了搓,吹掉壳,往他嘴里塞了把米:“尝尝,新米,甜不?”铁雄嚼着,米香混着阳光的味道,直甜到心里。
等帮二柱子撒完草木灰,太阳都快偏西了。铁雄往回走,见张伟还在编竹筐,筐沿已经起了个漂亮的弧度。“我煎药去,”铁雄往砂锅底下塞了松针,火苗“噼啪”地舔着锅底,药香慢慢飘出来,混着松针的草木气,倒不难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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