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薄雾,将清河镇的青石板路染成蜜糖色。
林邑川背着那方裹着红绸的 “文魁算圣” 匾额,脚步轻快地踏入学堂。
木格门轴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却瞬间被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淹没 —— 正在嬉闹的学子们齐刷刷围拢过来,望着匾额上鎏金大字,眼中满是羡慕与惊叹。
“让让!都让让!” 夫子拄着枣木拐杖拨开人群,雪白的胡须随着急促的喘息微微颤动。
他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抚过匾额边缘,浑浊的眼睛泛起晶莹的泪光:“快!快取梯子来!就挂在讲堂正中央!”
几个高个学子立刻搬来竹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匾额稳稳悬于孔子画像下方,鎏金大字在晨光里熠熠生辉,映得整个学堂都亮堂堂的。
这日的课堂仿佛被注入了神奇的活力。
夫子手持戒尺,却再未重重落下 —— 当后排学子偷偷折纸鸢,他只是笑着摇头:“收起来收起来,等下课后,咱们一起去后山放!”
讲到《九章算术》的难题时,他兴致勃勃地在沙盘上画起图,声音比平日高了八度:“这道题,林邑川解得可比我还妙!”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夫子银白的发间,将他脸上的骄傲镀上一层金边。
夫子姓周,名广贤,年近六旬,执教清河镇学堂已三十载。
他一生未曾婚娶,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弟子身上。
过去,每当有人问起他的成就,他总是苦笑着摇头:“教不出一个能出人头地的学生,何谈成就?”
而如今,看着高悬讲堂正中的 “文魁算圣” 匾额,他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这是林邑川代表清河镇夺得大丰城算学大会冠军所得的荣誉,也是数十年来第一个由本镇学子带回的 “文魁” 之匾。
“终于…… 终于有一个孩子,走出了这片小镇。” 他在心里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摩挲着讲台边沿,仿佛要将这一刻刻进记忆深处。
课间休息时,阿巧捧着新摘的野莓塞进林邑川手里,周小虎则晃着他的胳膊非要比试射箭。
林邑川笑着推脱,却被几个孩童团团围住,非要他说说比赛当天的精彩场面。
“你当时是怎么解开那道‘天元归一’的?” 一个矮个子少年仰头问道,眼里闪着光。
“是不是用了什么秘传心法?” 另一个附和。
林邑川摆摆手笑道:“哪有什么秘传,不过是多练了几遍罢了。”
夫子倚着廊柱看着这群闹作一团的孩子,嘴角始终挂着笑意,任由调皮的孩童将野花插在他的发间。
微风拂过,讲堂里匾额上的流苏轻轻晃动,与学子们的欢声笑语交织成一曲欢快的乐章。
学堂檐角的铜铃被风撞出清脆声响时,林邑川望着夫子合上的书卷,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日头。
平日总要拖到暮云漫过远山才肯放人的夫子,此刻竟挥了挥手:“今日就到这里!”
枣木戒尺敲击讲台的声音,都比往常多了几分轻快。
同窗们欢呼着冲出教室,惊起廊下筑巢的麻雀。
林邑川将文房四宝收进竹箱,瞥见夫子正踮着脚,仰头凝视高悬的 “文魁算圣” 匾额,白胡子随着笑意轻轻颤动。
阳光斜斜穿过雕花窗棂,在匾额鎏金字上流转,也为夫子银白的鬓角镀上一层金边。
夫子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林邑川身上,眼神里藏着欣慰与不舍。
他知道,这个孩子注定不会属于这小小的清河镇,他终将飞向更广阔的天地。
“林邑川啊 ——” 夫子唤了一声,声音温和却不容忽视,“你坐下,我有话要说。”
林邑川应声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一如当年刚入学的模样。
夫子缓缓踱步至讲台前,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学堂,低声说道:“你知道吗?四十几年前,我也曾站在大丰城的擂台上,争夺‘文魁’之名。
可惜…… 败了。”
他顿了顿,似乎不愿回忆那段往事,转而露出笑容:“但今天,我的学生赢了。
而且赢得漂亮。”
林邑川静静听着,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敬意。
他从未听夫子提过这段过往,也从未想过,自己带来的这块匾额,竟承载着一位老先生整整五十年的心愿。
“你记住,学问不只是为了争名夺利。” 夫子拍了拍他的肩,“更是为了照亮别人,温暖人心。”
林邑川郑重地点头,眼圈微红。
夫子笑了,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像极了春风拂过的湖面。
窗外蝉鸣阵阵,阳光温柔地洒落在讲堂的每一个角落。
那块 “文魁算圣” 的匾额静静地悬挂在那里,如同一座灯塔,照亮了一个又一个求知若渴的灵魂。
转过巷口时,正巧看见母亲系着靛蓝围裙立在门前张望,发间沾着的艾草碎屑,在余晖里泛着细碎的光。
“今日怎这般早?” 母亲惊喜的声音未落,林邑川已晃了晃手中的竹箱:“夫子说,沾沾文魁的喜气,连课业都要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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