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倚在断崖边的老松树上,喉间腥甜翻涌,像是有团烧红的铁砂在肺腑里碾过。昨夜那场追杀还未散尽余威,左臂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珠顺着指尖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暗梅似的红。他扯了块碎布草草裹住伤处,布帛瞬间被浸透,那颜色倒比他靴底沾着的腐叶更鲜活几分。
这已是他逃离那座废弃古庙的第三个时辰。密道尽头连着片荒林,林间瘴气弥漫,五步外便看不清人影,倒成了天然的屏障。只是瘴气里藏着的“蚀心草”花粉,沾在皮肤上像无数细针在扎,此刻他裸露的脖颈已泛起成片红疹,痒得钻心,偏又不能用手去挠——那只会让毒素更快渗进血脉。
“啧,年纪轻轻就把自己折腾得半人半鬼,倒是和我年轻时一个德性。”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树后传来,带着点戏谑的沙哑。沈醉猛地睁眼,指尖已扣住藏在袖中的短刃,余光里瞥见个佝偻的身影,背着个鼓囊囊的药篓,手里拄着根磨得发亮的铜杖,杖头雕着只衔珠的青鸟,在斑驳的日光下泛着温吞的光。
老者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头发用根木簪胡乱挽着,几缕灰白的发丝垂在脸颊边,沾着些草屑。他眯着眼打量沈醉,目光在他渗血的伤口和脖颈的红疹上打了个转,嘴角撇出抹冷笑:“‘蚀心草’的毒都敢硬扛,是嫌命太长,还是觉得阎王爷那边缺个端茶倒水的?”
沈醉没说话,只是盯着老者药篓边缘露出的半截银针。那银针比寻常医针长了寸许,针尾刻着圈细密的螺旋纹,看着倒像是某种特制的法器。他见过这针——三年前在北境,一个游医用同样的针,在三炷香内救醒了被“影阁”下了“锁魂散”的镇北将军。
“阁下是‘回春手’苏先生?”沈醉的声音有些发哑,左手悄悄按在腰间的令牌上。那是从蒙面人身上搜来的,青铜质地,刻着“玄甲卫”三字,背面的云纹里藏着半片枫叶印记,指向的正是当年镇北将军府的旧案。
被称作苏先生的老者挑了挑眉,铜杖在地上顿了顿,震落几片松针:“谈不上什么先生,不过是个走江湖混口饭吃的。倒是你这小娃娃,身上揣着的东西比你这条命还金贵,就不怕被人抢了去?”
沈醉指尖微紧。老者的目光看似随意,却精准地落在他怀中卷宗的位置——那是从密道暗格里找到的,记载着二十年前“玄甲卫”覆灭的真相,字迹与他幼年时父亲留下的家书有七分相似。他正欲开口,喉间突然涌上一阵剧痛,眼前阵阵发黑,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去。
“逞能的下场。”苏先生冷哼一声,铜杖在他倒下前勾住他的腰带,手腕一翻便将他拖到树荫下。老者蹲下身,从药篓里摸出个黑陶小瓶,倒出三粒漆黑的药丸,捏开沈醉的嘴塞了进去。药丸入口即化,带着股极苦的草药味,却奇异地压下了那股灼痛感。
“蚀心草的毒得用针引,光靠药丸顶不了半个时辰。”苏先生解下背上的药篓,哗啦啦倒出一堆药材,有开着紫色小花的“还魂草”,有结着橙红浆果的“凝血藤”,最显眼的是块巴掌大的白色根茎,断面泛着珍珠似的光泽,隐隐有香气溢出。
沈醉认得那是“雪参”,百年难遇的珍品,寻常医馆就算有,也得锁在三层铁柜里。他看着老者将雪参切成薄片,用银针串起在火上烤,不由得皱眉:“苏先生这针法,倒是与北境的‘透骨针’有些像。”
“像?”老者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倒比庙里的老树皮还深刻,“当年发明透骨针的那个愣头青,就是我教出来的徒弟。”他捏起那枚带螺旋纹的银针,在指尖转了个圈,“只不过他学的是皮毛,我这‘惊蛰针’,能扎进骨头缝里挑毒,也能——”
话音顿住,老者突然按住沈醉的后颈,银针快如闪电般刺入他的风池穴。沈醉只觉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窜下去,所过之处,原本火烧火燎的经络竟泛起丝丝痒意,像是有无数细虫在爬。他想挣扎,却被老者按得死死的,铜杖不知何时横在他的胸口,杖头的青鸟眼睛里竟透出点幽蓝的光。
“别动。”苏先生的声音沉了下来,指尖捻着针尾轻轻旋转,“你这经脉里不止有蚀心草的毒,还有‘锁魂散’的余孽。当年镇北将军就是栽在这东西上,你想步他后尘?”
沈醉的瞳孔猛地收缩。锁魂散是影阁的独门毒药,中者三日之内魂魄离体,死状与疯癫无异。他幼年时亲眼见过父亲的副将死在这毒下,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手指死死抠着自己的眼珠。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老者嗤笑一声,又扎下第二针,这次是在他左臂的伤口旁,银针入肉半寸,针尾的螺旋纹竟开始微微发光,“当年你父亲托我保管的那半张舆图,此刻是不是就夹在你怀里的卷宗里?”
沈醉浑身一震,差点挣开老者的钳制。父亲的名字,这二十年来除了卷宗里的记载,再无人提起。他看着老者专注施针的侧脸,突然发现他左耳后有颗极小的朱砂痣,与父亲画像里那个随侍军医的痣,位置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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