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策朝着东城门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挪。
他在角落的铺子停下,买了一袋纸钱,一只纸扎的小老虎,又在街边的小摊子包了一份软和的糕点,这才重新上路。
脸白得像被水反复浸透的纸,每一步都牵动着伤处,额角干涸的血迹在苍白的皮肤上,依旧显得刺目。
他步速慢得可怜,远远缀 在后面的两条人影,也不得不将脚步放到最缓。
出了城门,冷风扑面而来。兰策下意识停住,微微侧耳,仿佛在聆听身后那座巨大城池最后的喧嚣。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站了片刻,然后紧了紧肩上的包袱,拄着竹竿,继续朝前走去。
一路走走停停,几乎是用身体在丈量土地。挪到月老祠所在的山脚下时,他已喘得如同破旧的风箱,眼前阵阵发黑。
可抬起头,望向掩在枯枝后的蜿蜒山道,想到山上那座小小的土包,想到能给他们烧些纸钱,能把那只小老虎烧给未出世的弟弟,一股微弱的气力,又从心口那点余烬里升腾起来。
“咔…哒…”
竹竿点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道上孤单地响着,陪伴他一点点向上攀爬。从午后的稀薄阳光,到天色渐染橘红,再到暮色四合,他花了比平常多出数倍的时间与气力,才终于望见月老祠的檐角。
天,已经暗下来了。
兰策没有进祠,只是靠在门边,深深喘了几口气,便绕过它,继续往后山挪去。
暗处,两个跟踪的壮汉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跟上,想看看这人,究竟要做什么,好回去禀报。
后山更显荒僻。循着记忆找到那条几乎冻结的小溪,逆着水流往上,终于看到那个小小土包。
兰策用竹竿,在坟前小心翼翼地画了一个圈。接着,他松开竹竿,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上。
纸钱被点燃,橘黄的火苗跳跃起来,映亮他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只空洞的右眼。他怔怔地望着火焰,直到它们快要熄灭,把最后一点都添进去,才踉跄着挪到一边,背靠树干支撑身体。
从怀里拿出那只纸扎的小老虎,捧在眼前看着。粗糙的纸张,简单的花纹,希望弟弟喜欢。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火焰残留的、虚弱的暖意,恍惚间,仿佛回到被爹娘搂在怀中安睡的夜晚。
“咔嚓!”
枯枝被踩断的脆响,惊破这短暂的虚幻。
兰策睁开眼。两个面带狞笑的壮汉,已站在火圈残烬的边上,挡住了那点微光。
“是兰灏派你们来的?”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样平静,“杀我?”
这过分的平静让两个汉子愣了一下,随即,其中那个满脸横肉的咧开嘴,“既然知道,那就别怪咱们兄弟了。世子爷吩咐了,你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咱们也是替天行道。
嘿,世子爷还说,你死前,让咱哥俩好好伺候伺候你,谁叫你,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兰策在心里冷笑,兰灏对顾清风那点心思,竟到了这般地步。想到顾清风,心口那早已麻木的地方,竟又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早已油尽灯枯,连站立都勉强,哪里是这两个人的对手。几乎没怎么反抗,便被拖回废弃的月老祠,像块破布般丢在冰冷积灰的地上。
他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向神台上那尊彩漆剥落、面容模糊的月老泥像。
从前,我跪你,求与他白头偕老。
现在,我求你,让我快些死去。
下辈子,不要再遇见那个人了。
拳脚如雨点般落下,他只能蜷缩起来,勉强护住头脸。
粗布的衣裳被轻易撕裂,寒意瞬间侵袭皮肤。那只尚能视物的眼睛,只是淡漠地看着压上来的、令人作呕的躯体。
忽然,腹内绞痛,喉头一甜,一股灼热猛地冲了上来!
“呕——!”
一大口暗红的鲜血,猝不及防地喷了那正欲施暴的汉子满脸。
“啊!”汉子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抹,入手一片黏腻温热的猩红,“操!怎么还吐血了?不会是要死了吧?这他娘还怎么弄?!”
另一个正撕扯他裤腿的,也吓得停住动作,嫌弃地甩开手,瞥见他右小腿上固定断骨的染血竹片,更是头皮发麻,“我日,他这看着就有病!该不会是什么脏病吧?”
话音未落,兰策身体又是一阵剧烈抽搐,连续呕出两口血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地面上抓挠,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虚空。
两个歹徒被这惨状吓得连退几步。
“这,这还怎么搞?”
“搞个屁!你不怕得病啊!快看看有没有值钱的,把样子做一下就行,老子可不想染上晦气!”
“对,听你的,找找。”
两人定了定神,去翻那个包袱,抖出里面几张银票、一个破旧的蛐蛐笼、几件旧衣、药贴,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三百两!够本了!”
他们对视一眼,壮着胆子,哆嗦着手去探兰策的鼻息。指尖一片冰冷,几乎感觉不到气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兰策的二十岁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兰策的二十岁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