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像没气了……”
“快！弄一下赶紧走！”
他们胡乱将兰策破损的衣衫扯开些，伪装出凌乱的痕迹，便揣起银票，头也不回地冲进浓重的夜色里，迅速消失。
月老祠重归死寂。
兰策的胸膛，还有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起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许是死前的回光返照，他颤抖的手指摸向怀中，抠出那个小药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倒出两颗药丸，塞进嘴里。
还，不能死。
弟弟的小老虎，还没烧给他……
“呕……”
下一瞬，更多的血涌了出来，混着那两颗未能咽下的药丸，一起染红了下颌和脖颈。他再也没有力气了。
鲜血浸透他的半张脸，蜿蜒过脖颈，染红身下冰冷的土地，也染红了那只被压扁的、小小的纸老虎。
他躺在那里，视线渐渐模糊，最后映着那尊沉默的、泥塑的月老像。
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冬夜，漫长而寒冷。
兰策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做了一个梦。梦里时光倒流，他还是小小的孩童，笑闹着叫着爹爹，兴奋的，小跑着扑进半蹲着身体，张开双臂迎接他的兰煜雪的怀里。爹爹笑着将他举高高，他搂着爹爹的脖颈，咯咯笑。
一滴泪，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沙沙的声响，就在月老祠外面。
是风声吗？还是……
他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一点细微的、温暖的光，从破败的门缝和窗棂间透了进来。
是灯笼的光？
是爹，是爹来找我了吗？爹果然还是疼我的。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让他挣扎着，向着那光亮的方向，极其缓慢地、颤抖地伸出右手。
光，越来越亮。
嘈杂的沙沙声，越来越大。
他染血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一个近乎气音的字，从满是血腥的喉间逸出：
“爹…”
太阳在厚重的云层后沉潜了一夜，终于挣扎着，将淡金色的光芒一寸寸铺满冰冷的大地。
不知何时，细碎的雪花悄然飘落。冬日的风裹挟着雪粒与枯叶，在空寂的山间盘旋、飞舞。
月老祠内，除了风声与落雪声，再无其他响动。
兰策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体微微侧向门外，仿佛在凝望最初照进来的那缕晨光。一只眼睛早已永久阖 上，另一只也曾睁开的眼，也安静地闭着。
染血的嘴角，那抹极淡、极微弱的弧度，依旧停留在那里。
离开前，他做了一个很美、很暖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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