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汀兰水榭的庭院。苏挽月立于东厢书房窗前,望着窗外沾满露水的花草,神色沉静。母亲赵婉娘那夜惊悸的梦呓,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虽渐平,却在她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记。那些关于“玉佩”、“不可示人”、“逃跑”的碎片化言语,拼凑出一个充满隐情与危险的童年轮廓,绝非凡俗孤女应有的经历。
隐患必须查明,但绝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让母亲因此再受惊扰。她需要未雨绸缪,在风波可能掀起之前,悄然布下探查的线索。
早膳过后,苏挽月先是如常处理了“霓裳阁”与“月华阁”送来的日常简报。杨秉正严格执行着新立的规章,两处产业运转平稳,秋冬季新品的打样也在有序进行。她批复了几处需要她定夺的事项,又将几张新绘制的、带有初夏清荷韵味的配饰图样交给挽星,吩咐她送去“月华阁”。
处理完这些日常事务,她便带着挽星出了府,径直前往即将开业的“百草堂”铺面。这是明面上的行程,合情合理。
位于西市永宁坊附近的“百草堂”铺面,已然焕然一新。黑底金字的匾额尚未揭开,用红绸仔细覆盖着。铺内柜台、药柜皆是用上好的楠木打造,擦得光可鉴人,散发着淡淡的木材与药材混合的清香。后院宽敞,按照苏挽月的要求,划分出了晾晒区、炮制间和仓储库房,一应器具都已备齐。
石砚正带着两个新招的伙计在做最后的清点整理,见苏挽月到来,连忙迎上前,脸上带着忙碌的兴奋与一丝紧张:“东家,您来了。一切都准备就绪了,药材全都按最高标准入库,这是清单。”他递上一本厚厚的册子。
苏挽月接过,并未立刻翻阅,而是目光扫过整洁的店堂和井然有序的后院,点了点头:“做得不错。开业那日的流程和人员安排,可都熟悉了?”
“都已反复演练过数遍,绝不敢出错。”石砚保证道,随即又压低声音,“东家,您给的‘清肺化痰膏’试用的那几家,反馈极好,已有好几家夫人派人来问何时正式发售了。”
“嗯,这是个好消息。”苏挽月颔首,“按原计划,开业当日作为‘云裳’会员赠礼先行送出,制造口碑,正式发售定在五日后。”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似随意地在铺内和后院走动,检查着细节。
行至后院僻静处,见左右无人,苏挽月方停下脚步,对跟在身侧的挽星低声道:“有件事,需你暗中留意。”
挽星神色一凛:“姑娘请吩咐。”
“你手下的那些人,除了留意周家、柳承志以及市面上的寻常动静外,再让他们多留意一桩事。”苏挽月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挽星能听见,“留意京城内外,是否有关于二三十年前,某些家族突然败落、人口离散,或是带有幼女匆忙隐匿踪迹的旧闻轶事。尤其是……可能与玉佩信物相关的。”
挽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多问,只郑重点头:“奴婢明白。会让他们小心打听,绝不引人注意。”
“范围可以广一些,不必局限于京城,江南、北地皆可留意风声。重点是‘悄然’,宁可查不到,也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更不能让人联想到苏府或者母亲身上。”苏挽月再次强调。利用挽星逐渐铺开的情报网络去探查陈年旧事,是目前最不引人怀疑的方式。这些市井流言、陈年旧闻,往往蕴含着被时光掩埋的真相。
“是,姑娘放心,奴婢晓得轻重。”挽星肃然应下。她虽不知具体缘由,但姑娘如此郑重交代,此事必定关系重大。
安排完此事,苏挽月又在“百草堂”停留了片刻,对石砚筹备工作的细致表示赞许,并再次强调了开业当日品质与服务的重要性,这才带着挽星离开。
回府的路上,苏挽月坐在平稳行驶的马车内,闭目养神,脑中却思绪翻涌。挽星的情报网是她布下的第一道线,但这还远远不够。市井流言真伪难辨,且年代久远,能查到的线索恐怕有限且模糊。
她需要更专业、更深入的力量。赤阳的身影再次浮现在她脑海。他江湖经验丰富,追踪、查探是其长处,且他自身背负血仇,对调查隐秘往事必有独特门路和耐心。只是他归期未定,他的师门恩怨亦是悬而未决,此刻无法倚仗。
“赤阳……但愿你一切顺利,早日归来。”苏挽月在心中默道。等他回来,母亲身世之谜,或许才能真正找到突破口。
马车驶回苏府,刚在二门处停下,早已等候在此的小芸便快步上前,脸上带着些许不安,低声道:“小姐,您可回来了。方才……方才门房那边说,柳家派人送了些东西来,说是给……给老爷和夫人的‘节礼’。”
柳家?苏挽月眸光一凝。柳氏刚被送入家庙不久,柳承志此时派人送来节礼?这绝非寻常的礼节往来。
“东西呢?”她一边往汀兰水榭走,一边问道。
“按惯例,直接送到老爷外书房库房那边登记入库了。”小芸回道,“来人也没多说什么,递了礼单就走了。只是……奴婢觉得,这心里有点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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