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万籁俱寂。汀兰水榭笼罩在柔和的月色下,只余巡夜婆子偶尔经过的细微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隐约梆子声。
苏挽月并未入睡。东厢房的书房内,烛火依然亮着。她刚刚审阅完石砚送来的“百草堂”开业当日详细的流程安排及宾客名单,正提笔在一些细节处做着批注。新产业的起步至关重要,不容半分马虎。窗外传来几声虫鸣,更衬得夜色宁静。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与这宁静夜色格格不入的啜泣声,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声音来自主屋方向,是母亲赵婉娘的寝室。
苏挽月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侧耳细听。那哭声压抑着,断断续续,带着一种陷入梦魇般的无助与惊惶。她立刻放下笔,起身,未惊动外间守夜的小芸,悄无声息地快步走向主屋。
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内室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床头小灯。借着微弱的光线,只见赵婉娘躺在床上,眉头紧锁,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锦被边缘,身体微微颤抖着,正沉浸在极不安的梦境中,那压抑的抽泣声正是从她唇齿间溢出。
“娘?娘?”苏挽月坐到床沿,伸手轻抚赵婉娘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湿腻。她低声呼唤,试图将母亲从梦魇中唤醒。
赵婉娘却仿佛陷得更深,呓语变得清晰了些,带着孩童般的恐惧与不解:“……娘亲……别丢下婉娘……我怕……”
苏挽月心中一紧,手上稍稍用力,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娘!醒醒!是做噩梦了!”
赵婉娘猛地一颤,倏地睁开了眼睛。初时眼神涣散,充满了未散的惊恐,待看清眼前是苏挽月,才仿佛找到了依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苏挽月都微微吃痛。
“月、月儿……”赵婉娘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我……我梦见……”她似乎想描述那可怕的梦境,但话到嘴边,又变得模糊起来,只余满眼的惶惑与悲伤,“好像……有很多人在追……有个嬷嬷拉着我一直在跑,一直在跑……路好黑……”
苏挽月任由她抓着,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没事了,娘,只是梦,醒了就好了。您看,您好好地在汀兰水榭呢,没人追您。”
在苏挽月温和的安抚下,赵婉娘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眼神也慢慢恢复了清明,但那份源自梦境的惊悸似乎并未完全散去。她松开了手,有些疲惫地靠回枕上,歉然道:“娘没事了……许是这些时日打理家务,有些乏了,竟做了这般吓人的梦……吵醒你了。”
“女儿本就还未歇下。”苏挽月替她掖了掖被角,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娘方才梦里似乎很害怕,还提到了……跑?可是梦到了小时候的事?”她记得赵婉娘提过是孤女,被远房亲戚收养,但具体身世,原主记忆中也十分模糊。
赵婉娘闻言,眼神掠过一丝更深的迷茫,她努力回想,却只捕捉到一些破碎的光影和声音:“记不真切了……好像……有个很温柔的声音,在对我说话……看不清样子……她说……‘玉佩……要收好……万万不可……示人……’”她断断续续地回忆着,眉头又蹙了起来,“然后……就是很乱……有人在喊,在哭……那个嬷嬷……拉着我,说‘快跑,小姐,快跑’……后面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显得十分困躁。
玉佩?不可示人?逃跑?苏挽月心中微动。这些零碎的词语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这不像是一个普通孤女会有的童年记忆。她想起之前小芸似乎提过一嘴,说夫人偶尔会在午憩或夜里说些听不清的胡话,当时并未在意,如今看来,并非偶然。
“娘,您说的玉佩……是什么样的?”苏挽月试探着问。
赵婉娘茫然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梦里都模模糊糊的,醒来就更想不起了。许是……许是梦里胡乱想的吧。”她似乎不愿深究,或者说,潜意识里在回避那段可能并不愉快的记忆。
苏挽月见她神色倦怠,也不再追问,温言道:“想不起便不想了,只是个梦而已。娘您好生歇着,我让小芸去给您熬碗安神汤来。”
“嗯……”赵婉娘顺从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但睫毛仍微微颤动着,显见心绪未平。
苏挽月轻轻退出内室,吩咐了守在外间已被惊醒的小芸去小厨房熬汤,自己则回到了书房。
她却没有立刻继续处理事务,而是独自坐在椅中,陷入了沉思。烛光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
母亲的身世,一直是个谜。府中众人只知她是苏文渊早年间纳的妾室,出身不高,是孤女。原主苏挽月对此也知之甚少。如今看来,这身世恐怕并非那么简单。
那梦呓中的“温柔声音”、“玉佩不可示人”、“嬷嬷带着逃跑”……这些片段,拼凑出一个仓皇逃离、并且需要隐藏身份的童年轮廓。什么样的身份,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地隐藏?甚至到了梦魇深处依然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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