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渊留宿西院并用晚膳的消息,如同在已趋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不剧烈,却清晰地扩散至苏府的每一个角落。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留宿,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标志着西院赵婉娘在苏文渊心中的地位,已然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文渊踏足西院的次数明显增多。有时是过来用晚膳,有时只是午后得闲,过来坐坐,喝一盏赵婉娘亲手沏的茶,间或问几句府中庶务。赵婉娘始终保持着那份温婉与恭顺,将西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对苏文渊的起居照顾得细致入微,却从不恃宠而骄,更不曾对锦瑟院和芳菲苑落井下石。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让苏文渊愈发满意。
而苏挽月更是分寸得当。父亲来时,她恭敬问安,适时展现才学(仅限于诗词书画、女红管家等“正道”),却绝不逾矩多言,将空间留给了父亲与母亲(赵婉娘)。她清晰地知道,在父亲这样的封建士大夫心中,一个“懂事”、“有才”却“安分”的庶女,远比一个锋芒毕露、干预父辈决定的女儿更得欢心。
时机,在悄然成熟。
这一日,苏文渊休沐在家。上午处理了几件拜帖和书信后,他信步来到西院。赵婉娘正坐在窗下缝制一件冬衣,看尺寸和样式,是给苏文渊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专注而柔和的侧脸上,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宁静的美。
苏文渊没有让人通报,静静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他想起柳玉茹往日里,不是忙着算计争宠,就是忙着打理她的陪嫁铺子,何曾这般静心为他做过一件贴身衣物?心中对比之下,对赵婉娘的怜惜与认可又添了几分。
“老爷?”赵婉娘察觉到目光,抬起头,见到苏文渊,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相迎。
“不必多礼。”苏文渊走进来,拿起那件即将完工的冬衣看了看,针脚细密均匀,用料也是他日前赏下的上好缎子,心中熨帖,语气愈发温和,“这些活计让下人做便是,何须你自己动手,仔细伤了眼睛。”
赵婉娘柔声道:“下人做的终究是份内事,妾身闲着也是闲着,亲手做的,穿着更暖和安心些。”
简单的话语,却透着真心。苏文渊点了点头,坐下后,状似无意地问道:“近日府中诸事可还顺当?柳氏……那边没再生什么事端吧?”
赵婉娘替他斟了茶,轻声回道:“劳老爷挂心,府中诸事皆按旧例,并无甚大事。锦瑟院那边……一切供应皆按规矩,并未短缺。”她顿了顿,补充道,“只是前两日,玉蓉那孩子似乎染了些风寒,妾身已请了郎中去看过,开了方子,并无大碍。”
她提及苏玉蓉生病,语气平和,不带丝毫幸灾乐祸,反而隐有一丝长辈的关切。这让苏文渊心中又是一动。对比柳氏母女往日的刻薄,赵婉娘的心胸实在宽广太多。
他沉吟良久,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府中现状,柳氏失德被幽禁,嫡女愚顽被禁足,后宅不可一日无主事之人。赵婉娘协理家务以来,井井有条,待人宽和,颇得人心,更重要的是,她养育了一个好女儿苏挽月,为他,为苏家都增光不少。一个姨娘的身份,协理家务,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于苏家颜面也无益。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旋许久,此刻愈发清晰。
“婉娘,”苏文渊开口,声音沉稳,“你入府多年,性子柔婉,恪守本分,将挽月教导得也很好。近日协理家务,更是辛劳,且处事公允,我很是欣慰。”
赵婉娘心中微震,隐约感觉到什么,垂首道:“妾身不敢当老爷如此夸赞,这些都是妾身分内之事。”
苏文渊看着她,继续道:“如今府中情形,你也知晓。柳氏……需静思己过,后宅之事,总不能一直由你以姨娘身份协理,于礼不合,于苏家声名亦有碍。”
他停顿了一下,终于说出了那个关键的决定:“我意已决,明日便上奏朝廷,陈情家中情况,请旨……抬你为平妻。从此,你与柳氏,不分嫡庶,共同辅佐于我,执掌中馈。你可愿意?”
平妻!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赵婉娘耳边炸响!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激动,嘴唇微微颤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平妻虽非正室,却远非妾室可比。其地位尊崇,见于宗谱,所出子女亦算嫡出(或拥有近似嫡出的地位),在家族中拥有极大的话语权。这对多年来备受欺凌、小心翼翼活在嫡母阴影下的赵婉娘而言,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老爷……这……这……”赵婉娘心潮澎湃,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妾身何德何能……柳姐姐她……”
“她如今这般,皆是咎由自取,你不必为她顾虑。”苏文渊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苏家后宅,需要的是一个贤德淑良、能扶助夫君、教养子女的主事之人,而非一个心思歹毒、搅得家宅不宁的妒妇!此事我意已决,你只需告诉我,你可愿意担起这份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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