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蓉被禁足芳菲苑,抄写女训,份例再减的消息,如同最后一阵寒风,彻底吹散了苏府上空原本可能还残留着的、关于嫡庶尊卑旧秩序的最后一缕迷雾。苏文渊的这道命令,不仅仅是对一个女儿的惩罚,更是一种明确的态度宣示,一种对后宅权力格局的再次确认。
连日来,苏文渊心情颇为不佳。朝堂上事务繁杂,回到府中,又接连面对妻不贤、女不肖的糟心事。柳玉茹的阴毒算计,苏玉蓉的愚蠢跋扈,像两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对这个曾经寄予厚望的嫡女一系,感到了深深的疲惫与失望。
相比之下,西院那边就显得格外顺心。赵婉娘性子柔顺,协理家务虽谈不上多么雷厉风行,却胜在细心公允,从不借机生事,也没有因为掌了部分权力就得意忘形,依旧保持着那份温婉与本分。而庶女苏挽月,更是沉稳懂事,才华渐露,不仅从未给他添过麻烦,反而几次三番在关键时刻,或为他解忧(如旧账纠纷),或受委屈而隐忍(如流言风波),展现出的气度与智慧,远非嫡女可比。
这一日傍晚,苏文渊处理完公务,心中烦闷,信步走到了后花园。冬日的园子有几分萧瑟,却难得清静。他不知不觉踱到了西院附近,恰好遇见苏挽月陪着赵婉娘在院中散步。
母女二人穿着素雅,并未因为如今的地位变化而刻意奢华。赵婉娘披着一件半新的狐裘,脸色比以往红润了些,正轻声细语地与女儿说着什么。苏挽月则微微侧耳倾听,神态恭谨,偶尔点头应和,夕阳的余晖洒在她们身上,勾勒出一幅静谧温馨的画卷。
这与芳菲苑那边摔打哭闹、怨气冲天的景象,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
苏文渊驻足看了片刻,心中那股因嫡女而起的郁气,不知不觉散了不少。他缓步走了过去。
赵婉娘和苏挽月见到他,连忙上前行礼。
“老爷。”
“父亲。”
苏文渊摆了摆手,目光在赵婉娘脸上停留片刻,语气比往日温和了许多:“天气冷,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赵婉娘柔声回道:“谢老爷关心。在屋里待久了有些气闷,便让月儿陪着出来走走,透透气。”
苏文渊点了点头,又看向苏挽月,问道:“近日在读什么书?”
苏挽月恭敬答道:“回父亲,女儿近日在读《前朝杂记》,里面记载了一些各地风物与民间技艺,觉得颇有趣味,也能增长见闻。”她没有提任何与商业相关的事情,只挑了些符合闺阁女子身份的雅好来说。
苏文渊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嗯,多读些杂书也好,开阔眼界。不过女子终究以德行为重,女红中馈亦不可荒废。”他这是标准的封建士大夫论调。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苏挽月垂首应道,态度无可挑剔。
看着眼前温婉的妾室和聪慧恭顺的庶女,再想到被禁足的那个嫡女,苏文渊心中那杆天平彻底倾斜了。他沉吟片刻,对赵婉娘道:“你身子弱,协理家务已是辛苦,日常用度不必太过俭省,该添置的便添置,库房里还有几匹上用的妆花缎和江宁织造新进的软缎,明日让苏福取来,给你和挽月裁几身新衣。炭火也要供足,莫要着了寒气。”
这是明确地提升赵婉娘的用度规格了!虽未明说,但这待遇已远超一个普通姨娘应有的份例,几乎堪比主母。赵婉娘心中一惊,连忙道:“老爷,这……这太贵重了,妾身……”
“无妨。”苏文渊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你如今帮着料理家事,代表着苏家的脸面,穿戴用度上,也不能太失了体统。这是你应得的。”他这话,既是解释,也是一种认可。
赵婉娘心中五味杂陈,既有被重视的欣喜,也有几分不安,只能再次谢恩:“妾身……谢老爷厚爱。”
苏文渊又嘱咐了几句,目光扫过安静侍立一旁的苏挽月,心中越发觉得这个女儿贴心。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挽月,你母亲……柳氏那边,近日可还安分?”他问的是被幽禁的柳玉茹。
苏挽月心中明了,父亲此问,并非真的关心柳氏,而是在试探西院的态度,以及柳氏是否还有不安分的举动。她神色平静,语气客观地回道:“回父亲,女儿与母亲(指赵婉娘)近日并未过多关注锦瑟院之事。只是听下面婆子提及,夫人……似乎心情郁结,饮食不甚如意。母亲已吩咐下去,一应供给需按规矩按时送去,不可短缺苛待。”
她既没有添油加醋说柳氏坏话,也没有假装大度地为柳氏求情,只是陈述所知事实,并点明赵婉娘处事公道。这种态度,让苏文渊更加满意。
“嗯,如此便好。”苏文渊点了点头,对赵婉娘的处置表示认可。他沉默片刻,终究是对嫡女还存着一丝难以完全割舍的情绪,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愠怒与失望说道:“玉蓉那孩子,如今是越发不成体统了!骄纵跋扈,口出恶言,毫无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简直……简直丢尽了我苏家的脸面!若非念及她年纪尚小,又是嫡出,我定要……唉!”他重重叹了口气,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份对嫡女的深深失望,已然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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