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阁”的外部市场调研在挽星与顾清风的协力下有条不紊地展开,而苏府内部,苏挽月也并未放松经营。她深知,高墙深宅之内,往往藏着最容易被忽视却又至关重要的信息源。这些信息,或许关乎母亲赵婉娘协理家务的顺畅,或许关乎自身安危,亦或许,能在未来的某些时刻,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掌灯时分,西院内一片宁静。苏挽月坐在窗下,就着明亮的烛火翻阅一本前朝杂记,小芸在一旁安静地做着针线。窗外寒风呼啸,更衬得屋内温暖安谧。
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带着几分迟疑。小芸警觉地抬头,看向苏挽月。苏挽月目光未离书页,只微微颔首。小芸会意,放下针线,轻手轻脚走到门边,低声问道:“谁在外面?”
“是……是我,扫洒院子的小梅。”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声音,带着些许紧张,“小芸姐姐,我……我有点事,想求见二小姐。”
小芸回头看向苏挽月,见她放下书卷,目光平静,便打开了房门。只见一个穿着半旧棉袄、身形瘦小、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站在门外,冻得鼻尖发红,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正是负责西院外院扫洒的粗使丫鬟小梅。她平日沉默寡言,做事还算勤恳,但因地位低微,存在感极弱。
“进来吧,外头冷。”苏挽月开口,声音温和。
小梅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迈进房门,不敢抬头,直接就要跪下行礼。
“不必多礼了。”苏挽月阻止了她,“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可是差事上遇到了难处?”她语气平和,不带丝毫主子的架子。
小梅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声音带着哽咽:“回……回二小姐,奴婢……奴婢不是为差事。奴婢……奴婢是来谢谢二小姐的!”说着,她又想跪下,被小芸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谢我?”苏挽月微微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小梅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激动地道:“前天,奴婢的娘亲病重,家里捎信来,急需银钱抓药。奴婢……奴婢月钱微薄,又没有积蓄,走投无路,只好偷偷去找管事的王妈妈想预支些月钱,却被王妈妈骂了出来,说府里没这规矩……奴婢当时……当时实在没法子,躲在园子假山后头哭,碰巧……碰巧被二小姐院里的张嬷嬷瞧见了……”
苏挽月想起来了。前日她确实听母亲身边的张嬷嬷提了一句,说看见个扫洒的小丫头在假山后哭得可怜,打听之下才知道是家里母亲病重缺钱。当时她正忙着绘制新的图样,只随口吩咐张嬷嬷,若那丫头确实老实本分,便从她的份例里支二两银子,以张嬷嬷的名义借给她,不必声张。对她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并未放在心上。
“……张嬷嬷心善,问明了情况,第二天就悄悄塞给奴婢二两银子,说是她老人家攒的,先借给奴婢应应急。”小梅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可奴婢后来才知道,张嬷嬷家负担也重,哪里有余钱借人……定是……定是二小姐心善,怜惜奴婢,才让张嬷嬷这么做的!二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奴婢这辈子都记在心里!”她说着,又要磕头。
苏挽月心中了然,温声道:“不过是些许小事,能解你燃眉之急便好。你母亲病情可有好转?”
“托二小姐的福,用了药,已经好多了!”小梅连连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犹豫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道:“二小姐,奴婢人微言轻,没什么本事,但……但耳朵还算灵光。今日下午,奴婢在打扫靠近锦瑟院那边的回廊时,听见……听见两个锦瑟院的粗使婆子在墙角嘀咕……”
苏挽月眸光微凝,坐直了身体:“哦?她们说了什么?”小芸也立刻警惕起来,走到门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小梅见二小姐重视,更加紧张,但也努力回忆着,小声道:“她们……她们说话声音很小,奴婢只断断续续听到几句……好像说什么‘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大小姐闹着要见夫人被老爷呵斥了’、还有……还有说什么‘舅老爷那边传话进来,让暂且忍耐’……最后,其中一个婆子还嘀咕了一句,说‘看西院那位还能得意多久’,另一个就赶紧让她闭嘴,说‘小心隔墙有耳’……”
小梅将自己听到的零碎信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虽然信息琐碎,但组合起来,却清晰地勾勒出锦瑟院如今的状况:柳玉茹不甘失败,苏玉蓉依旧不懂事,而柳承志果然在暗中与锦瑟院保持着联系,并指示她们暂时隐忍。
这些信息,与挽星从府外探查到的“柳承志忙于吏部考核,暂无动作”相互印证,让苏挽月对柳家目前的策略有了更清晰的把握——他们在蓄力,也在等待时机。
“你做得很好。”苏挽月看着小梅,语气诚恳,“这些消息对我很有用。谢谢你告诉我。”
小梅没想到二小姐不但不怪她偷听,反而感谢她,激动得脸都红了,连连摆手:“不敢当二小姐谢!奴婢……奴婢只是想着,二小姐对奴婢有恩,奴婢不能白受着……以后……以后奴婢若再听到什么,一定想办法告诉二小姐或者小芸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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