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暗金锁链贯穿残躯,如同钉死标本的冰冷钢针。锁链上流淌的符文是活着的诅咒,贪婪吮吸着这具躯壳最后一丝残存的能量与生机,加速着崩坏与污染的进程。魔雨冲刷着凌裁月脸朝下浸泡的血泥,冲刷着锁链上刺目的暗金光流,也冲刷着柳烟掌心那枚新生的、散发着冰冷断绝气息的灰白刻痕。
“诛”——那个烙印在凌裁月后背窟窿上方的猩红巨字,在铅灰色的天光下,是天道盖棺论定的冰冷封条,也是悬在所有幸存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死寂在蔓延。唯有雨水敲打锁链和焦土的单调声响,如同为这片修罗场奏响的安魂曲。
“结……结束了?”刀疤脸从一堆焦黑的断木后探出半个脑袋,仅存的独眼死死盯着焦坑中被钉死的残躯,声音干涩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更深的恐惧。SS级通缉犯,伏诛标记完成,这意味着他们这些“从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贪婪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尤其是那些散落的、闪烁着微光的储物戒指和法器残骸,身体蠢蠢欲动。
“哼!”一声压抑着痛苦与滔天恨意的冷哼从空中传来。定星镇魔使捂着胸口深可见骨的焦黑伤口,挣扎着悬浮而起,残存的仙元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身形。
他金色的眼眸扫过被钉死的凌裁月,确认那天罚锁链的气息如同附骨之疽牢牢缠绕,再无生还可能。目光随即转向下方如同惊弓之鸟的幸存弟子,最终定格在焦坑边缘、气息诡异、掌心残留着戒情尺刻痕的柳烟身上。
“叛逆伏诛,余孽未清!”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仙界威严,如同冰冷的鞭子抽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神魂上,“尔等身为合欢宗弟子,参与叛逆凌裁月之乱,戕害同门,目无仙律,罪孽深重!现放下法器,束手就擒,随本使回返仙庭受审,或可……”
“受审?”一个嘶哑、破碎,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打断了他。
声音来自焦坑边缘。柳烟缓缓站直了身体。骨折的左臂无力垂落,染血的右手紧握成拳,那枚灰白的半截尺印刻痕在掌心微微发烫。
雨水顺着她散乱粘腻的发丝淌下,滑过左边覆盖着灰白冰霜、空洞死寂的脸颊,滑过右边残留着魔气侵蚀痕迹、麻木冰冷的皮肤。她的左眼,如同万载玄冰的核心,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极致痛苦淬炼后的、冰冷的穿透力,穿透了定星镇魔使色厉内荏的威压,穿透了这片尸山血海,钉在了废墟中央那座散发着灭绝气息的恐怖巨碑之上。
“恋爱影响拔剑速度”——七个由玉衡仙血与柳烟绝情剑意铭刻的暗金大字,在雨水的冲刷下,流淌下蜿蜒的血泪痕迹,无声地嘲笑着仙界的“秩序”。
“仙使大人,”柳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雨幕,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合欢殿广场血洗,是谁定的规矩?前任道侣猎杀赛,是谁发的猎杀令?监察使玉衡陨落,又是谁……亲手将他‘优化’成了碑上的血墨?”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匍匐在废墟边缘、如同行尸走肉的幸存弟子。不足百人,个个带伤,精神崩溃者比比皆是。刀疤脸、几个侥幸活下来的小头目、以及更多连名字都模糊的普通弟子。他们的眼神麻木、恐惧、深处却还残留着一丝被凌裁月强行植入的“高效”烙印,以及……对仙界的刻骨恨意。林守拙燃尽痴念化为焦炭的身影,庚辰肆肆被魔气吞噬前的绝望眼神,赵元罡临死前的怨毒……无数画面在她冰封的识海中闪过,又被那新生的断绝之意强行压下,化作更深的燃料。
“是谁逼我们拿起剑,砍向曾经同床共枕、山盟海誓的人?”柳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伪装的尖锐,“是谁告诉我们,痴心是拔剑的迟疑,柔情是剑锋的毒药,道侣是积分榜的绊脚石?是谁将情丝当作燃料,将人心当作耗材,将整个合欢宗变成了一座血肉磨盘,只为完成那该死的‘KPI’?”
她的质问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幸存弟子的心防上。麻木的眼神开始波动,恐惧深处那丝扭曲的快意和恨意如同被浇了油的野火,开始复苏、燃烧。刀疤脸眼神闪烁,悄悄握紧了藏在袖中的一柄淬毒短匕。
“是你吗?仙使大人?”柳烟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空中的定星镇魔使。
“放肆!妖言惑众!”定星镇魔使脸色铁青,厉声呵斥,手中残破的定星盘碎片金光吞吐,试图以威压镇压这股危险的苗头,“尔等受妖妇蛊惑,铸成大错!此刻迷途知返,尚有一线生机!再敢妄言,形神俱灭!”
“蛊惑?”柳烟的嘴角极其微弱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比哭更冷。“那么,玉衡仙使呢?他带着仙尊法旨,手持秩序锁链而来,代表的是不是仙界的意志?他逼我们进行‘狼性文化考核’,用积分榜决定生死,用‘优化标签’将弟子变成待宰的猪猡……这,也是蛊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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