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金红色的光芒刺破云层,洒在未央宫高耸的鸱吻和巍峨的飞檐上。历经战火洗礼的古老宫殿,在工匠们数月的精心修葺下,虽未完全恢复昔日的金碧辉煌,却已洗尽颓唐,显露出庄严肃穆的气象。
宫门缓缓开启,身着玄色朝服的文武百官,按品秩鱼贯而入。他们的靴底踏过新铺的青石板,发出整齐而轻微的声响,在空旷的宫前广场上回荡。许多人眼中仍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恍惚——从陇西边陲到煌煌长安,从割据一方到入主这天下闻名的帝王之都,这一切恍如梦境。然而,前方未央前殿那深邃的门洞,以及门口持戟而立、甲胄森严的玄甲侍卫,又在无声地提醒着他们,这已是毋庸置疑的现实。
辰时正刻,钟鼓齐鸣,悠扬而肃穆的乐声传遍宫阙。
“陛下驾到——”
内侍官清越悠长的唱喏声响起,百官立刻屏息凝神,分列大殿两侧,躬身垂首。
陈衍身着十二章纹玄色冕服,头戴垂有十二旒白玉珠的平天冠,缓步从屏风后走出,登临御座。冕旒微微晃动,遮蔽部分视线,却更显其目光深邃难测。他面容沉静,历经风霜的眉宇间已积威深重,举手投足间自有统御八方的气度。迁都登基不过月余,他已迅速适应了这九五之尊的身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中文武齐声山呼,声浪震彻梁宇。
“众卿平身。”陈衍的声音清朗平稳,穿透大殿。
“谢陛下!”
朝会伊始,各部大臣依次出列,禀报政务。内容多与迁都后的安抚、春耕的准备、宫室官署的进一步完善相关。虽琐碎,却是一切步入正轨的必要过程。陈衍耐心听着,偶尔发问,或做出简短的批示,条理清晰,决策果断。
约莫半个时辰后,户部尚书李繁手持玉笏,缓步出列。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眉头习惯性地微锁着,仿佛总在算计着天下的钱粮收支。
“臣,户部尚书李繁,有本启奏。”
“讲。”陈衍目光转向他。
“陛下,”李繁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凝重,“自去岁黄河决战,至陛下迁都长安、犒赏三军,国库耗用甚巨。虽得北魏、凉州部分仓储,然新增兵马、抚恤伤亡、安置流民、百官俸禄、宫室修缮……在在需钱。如今库府所存之钱帛粮秣,若仅支应日常用度,或可维持半载;然若遇天灾、战事,则恐捉襟见肘。开源节流,已是刻不容缓。”
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知道,李繁说的是实情,也是新朝面临的最现实、最急迫的挑战。
陈衍面色不变:“李卿既提此事,想必已有计较。”
“陛下明鉴。”李繁继续道,“开源之策,无非课农桑、通商贾、征赋税。课农桑需待秋收,远水难解近渴。当下之急,一在清查户亩,推行均田,使民有所耕,国有所税;二在重开商路,尤其是……”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河西走廊之道!”
“河西走廊,连接中原与西域,乃至更西之拂林、大食,实为黄金通道。商税之利,历来是王朝重要财源。此前陛下于陇西时,商路虽通,然规模有限。今陛下迁都长安,威加海内,正该广招四方商旅,重振丝路繁华。若经营得当,仅此一项,岁入便可极大充盈府库,供养大军!”
这番话让不少大臣点头称是,眼中露出期待之色。丝路财富,谁人不知?
然而,李繁话锋一转,眉头锁得更紧:“然则……近月以来,自凉州方面传来之商税,非但未有增长,反有缩减之势。往来商队亦屡有抱怨,言道途不甚安宁,关卡税吏时有刁难,成本大增。”
他稍稍抬头,快速瞥了一眼御座上的陈衍,语气变得更加谨慎:“此外,按旧例,凉州北凉、西凉二藩,每岁应有贡赋送达。去岁因战事纷扰,有所延迟,尚情有可原。然今岁春贡之期已过,敦煌、姑臧方面,除却几份言辞谦恭、重申臣服的贺表之外,实质性的贡赋……至今未见启运。催问之公文发出,亦如石沉大海,回应寥寥。”
“臣非置疑二藩忠义,或许确有路途不便、筹备不及之苦衷。”李繁斟酌着词句,但话语中的疑虑已表露无遗,“然其态度暧昧,行事拖延,不免令人生疑。河西若生变数,则财源断绝一也,侧翼堪忧二也,于我国大势,关碍非小!”
话音落下,大殿内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方才还沉浸在迁都喜悦中的群臣,仿佛被一盆冷水浇醒。河西,这个看似遥远的后方,其重要性瞬间凸显出来。
武将队列中,一位身材魁梧、面色赤红的将领按捺不住,踏步出列,声如洪钟:“陛下!臣独孤信以为,李尚书所言极是!沮渠蒙逊、李暠二人,向来首鼠两端,畏威而不怀德!昔日我大军与北魏决战,彼等便观望不前。今见我朝初定,国库空虚,便心生怠慢,甚至可能暗中捣鬼!依臣之见,当立即派遣精锐之师,陈兵边境,以示威慑!若其再不恭顺,便挥师西进,一举荡平二藩,将河西彻底纳入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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