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衍没有看王魁,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刘裕,声音沙哑却带着撕裂般的绝望和愤怒:“军令如山?五日抵药室?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他猛地指向身后血肉模糊的修罗场,指向那些在泥泞中呻吟、死去的人:“一百多条命!这就是通往你龙椅的路基吗,刘寄奴?!”
“陈衍!” 何无忌厉声呵斥,“休得放肆!”
刘裕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一步步走到陈衍面前,两人相隔不过一臂,血腥气和硝烟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刘裕的目光扫过陈衍脸上的血痕,扫过遍地哀嚎的伤兵和冰冷的尸体,最终定格在陈衍燃烧着怒火与悲恸的双眼上。
“我的路,” 刘裕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决绝,“注定要用血与骨铺就。无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妇人之仁,只会让更多人死在桓玄的屠刀下!慈不掌兵,阿衍,你…太让我失望了。” 最后几个字,冰冷刺骨,如同宣判。
余烬与无声的控诉:刘裕不再看陈衍,转身冷酷下令:“清理现场!能救的尽力救,救不了的…就地掩埋!地道工程,不得延误!王魁渎职,鞭一百,降为苦役!陈衍…禁足工棚,无令不得出!”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片惨烈的焦土,仿佛只是损失了一批耗材,策马而去。
何无忌复杂地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陈衍,叹了口气,指挥人手开始清理。
陈衍站在原地,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刘裕那句“慈不掌兵”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他看着士兵们麻木地搬运着焦黑的残肢,听着幸存者压抑的哭泣和呻吟,看着老魏跪在一个被炸断双腿的少年身边徒劳地按压止血… 阿泥和其他葬身火海的年轻面孔在他眼前闪过。
雨,终于落了下来。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却冲不散那浓重的血腥和硝烟,更冲不淡心底那彻骨的寒凉。他弯腰,从泥泞中捡起半截烧焦变形的折叠铲——那是阿泥曾视若珍宝的工具,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铁骨。他紧紧攥着这截“铁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颤抖,最终,一口鲜血猛地喷溅在泥泞的地面上,混着雨水,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他眼前一黑,向后倒去,被手疾眼快的老魏死死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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