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仓库外面不远处的田地里,佃户们驱使着老牛,依旧在使用着那笨重费力、让陈衍深恶痛绝的直辕犁。沉重的喘息声和犁铧艰难破开冻土的摩擦声,隔着寒风隐隐传来。
几天后,陈禄果然“路过”了。
他腆着肚子,裹着厚实的棉袍,在一群家丁的簇拥下,像巡视领地般踱到仓库门口。目光扫过陈衍沾满灰尘和锈迹的破旧衣衫,以及他正在费力挪动的一捆沉重麻袋,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小子,”陈禄的声音带着施舍般的傲慢,“这仓库的‘宝贝’,可还看得入眼?守好了,这可是家族对你的‘重用’!”他故意加重了“重用”二字,引得旁边的家丁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
陈衍停下手中的活,低垂着头,沉默不语。褴褛的衣袖下,拳头死死地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屈辱和怒火。
陈禄似乎很满意陈衍的沉默和卑微,踱近两步,靴尖踢飞了地上几片木屑,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显刻薄:“旁支就是旁支,骨头里流的就是泥腿子的血。别以为琢磨点不上台面的机巧,就能翻身了?安分守己,守好这些破烂,或许还能活得长久些。再敢胡思乱想…哼!”
那一声冰冷的“哼”,如同毒蛇吐信,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陈禄带着家丁扬长而去,留下仓库里弥漫的尘埃和更深的寒意。
陈衍缓缓抬起头,望着陈禄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角落里那个蒙尘的模型,最后目光落在仓库外田地里依旧在挣扎的人畜身上。眼神中最后一点侥幸的火星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冰冷和前所未有的清醒。
门阀的壁垒,比他想象的更高、更厚、更冰冷。改良农具?提高效率?在绝对的阶级和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他只是一个库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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