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
死寂。
李世民的目光钉在李道兴身上,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位皇亲,倒像在审视一个刚从黄泉爬回来的怪物。
“你……要那个东西?”
他的声音嘶哑,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滚烫的沙砾。
“那个东西”。
仅仅三个字,却像一道无形的敕令,抽干了殿内所有的生气。
那是他李世民的帝王冠冕上,最深、最黑、最滚烫的一道烙印。
是他亲手制造的梦魇。
是他用兄弟的血铺就帝王路时,从父亲李渊指尖逼出来的一道血诏。
诏书上的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太上皇的绝望与怨毒。
那不是传国玉玺下的煌煌天命。
那是一道,父对子的诅咒!
“你疯了!”
李世民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
“你要用我父亲的恨,去镇我兄长的魂?!你这是要让朕……永世不得安宁!”
“皇兄,你错了。”
李道兴却平静得可怕,他端起茶杯,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摩挲。
“玄武门外那个东西,你真以为他只恨你?”
李世民猛地一滞。
“你杀他,是为夺嫡,是兄弟相争。天家无情,历来如此。”
李道兴的语调很轻,吐出的字却重如山岳。
“他若真是枭雄,死了,也就认了。可为何他死后怨气不散,甚至愈演愈烈?”
“因为,比起你这个夺位的弟弟,他更恨那个眼睁睁看着儿子们血溅宫门,最后却为了自保,毫不犹豫舍弃了他这个太子的……父亲!”
“你的背叛,是意料之中的残酷。”
“父亲的舍弃,才是打碎他所有信念,将他推入无间地狱的最后一击!”
“所以,他的怨,一半是你杀出来的,另一半,是先皇绝情养出来的。”
“而后者,比前者,毒十倍,狠百倍!”
啪。
茶杯被轻轻放下。
“要压住鬼,就要用比鬼更凶的东西。”
“建成太子的怨,是‘子怨’。”
“而那道血诏,是‘父恨’!”
“以父之恨,镇子之怨,天经地义!”
李道兴微微倾身,一字一顿。
“这,才是真正的对症下药!”
李世民的身躯垮了下去,重重地跌坐回龙椅后的软榻。
他张着嘴,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徒劳地呼吸着,眼神却一片空洞。
李道兴的每个字,都化作无形的利刃。
它们轻易刺穿了“天可汗”的威仪,撕开了“贞观之主”的伪装,精准地扎进了那颗早已被父子猜忌、兄弟鲜血浸泡得腐烂不堪的心脏。
他从未想过。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
他一直以为,李建成的亡魂,是来找自己索命的。
却独独忘了,那场血腥的悲剧中,还有一个伤得更深、恨得更切的人。
他们的父亲,李渊。
许久。
李世民仿佛燃尽了所有力气,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王德。”
殿门外,一道佝偻的影子无声地滑入,是内侍总管王德。
“去承乾宫……暗格,取……那个东西。”
王德整个身子剧烈地一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血色褪尽,他惊恐地望向李世民,嘴唇翕动,却不敢吐露半个字的疑问。
“再。”李世民闭上了眼,声音里只剩下死灰般的疲惫,“去武库,把当年的刀,和甲,一并取来。”
“……遵旨。”
王德躬着身,一步,一步,倒退出殿。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甘露殿重归死寂。
时间流逝得无比缓慢。
终于,王德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三人手中各捧着一个覆盖着明黄绸缎的托盘,步履沉重得仿佛托着三座大山。
黄绸,被一一揭开。
第一件,横刀。
刀身狭长,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有流光在刀锋上游走。一股黏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殿内的烛火都为之摇曳,仿佛有无数亡魂在刀身上无声尖啸。
斩下李建成头颅的,就是它。
第二件,明光铠。
残破不堪,胸口处一个狰狞的破洞,甲片向内卷曲,凝固在上面的血迹早已黑得发紫。
李建成赴死时,穿的就是它。
第三件。
那是一卷被锦帛层层包裹的卷轴。
王德捧着它的双手,抖动得不成样子。
明明隔着锦帛,可那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怨毒与绝望,依旧丝丝缕缕地溢散开来,让整座大殿的温度骤然下降。
李道兴起身。
他看都未看那刀与甲,径直走向第三个托盘。
他伸出手,指尖在那卷血诏上轻轻拂过。
冰冷。
刺骨的冰冷。
“齐了。”
李道兴转过身,看向面如死灰的李世民,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莫测的笑意。
“皇兄,准备好了么?”
“今夜,臣弟带你……去见鬼。”
子时,玄武门。
白日里车水马龙的宫城要道,此刻死寂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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