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风从北环压下来,像有人在城市上方轻轻按住一只手。夏堇把外套扣到最上,随阮初、闻叙、张弛一起往D13的坐标走。坐标落在一条废弃的冷却管道上,入口被铁栅封着,锈花像枯藓一样一层一层地贴在门缝里。
“这地方以前给中央空调做回水。”阮初照着手电,“结构像一个城市的‘静脉’。如果有老中继,常会藏在这种地方——潮湿、恒温、远离人群。”
“也远离责任。”张弛把铁栅撬出一道口子,“走吧,小心脚下。”
通道里比外面更安静,能听到鞋底碾过水泥砂的声音。壁灯死了,墙上时不时闪一下荧光漆残影,好像有人在前面提着灯。走到第三个拐弯,闻叙停住,把频谱仪贴在墙上,听了一耳朵电流噪音,眉心舒开:“在里面。频段和昨晚那串‘HUMAN_0001’一致。”
通道尽头是一间斜顶小室,像临时搭出来的设备间。角落里堆着旧风扇、破风管,正中摆着一台手提箱大小的中继器,型号已经看不清,只剩下一道磨得发亮的边。它很旧,却在呼吸。面板灯每隔五秒亮一下,每次亮起都会发出极细的“喀”的一声。
“像心跳。”张弛低声说。
“不是心跳,是‘询问’。”闻叙把终端接上,屏幕上跳出三组循环字段,“它不停问:‘外面有人吗?’问不到就等五秒,再问一次。”
阮初绕着小室走了一圈,蹲下摸了摸地上的电线,手指一抖:“接线是新的。有人来养过它。”
“谁?”夏堇问。
“会布线、懂得避开主电,最重要的是知道这里值得留下。”阮初站起身,把线理顺,“不管他是谁,他没动协议,只帮这东西续了命。”
“别急着谢人。”闻叙试了两次握手,终端都只回“拒绝同步”四个字。他松了口气:“好事。说明它不是任何实质控制的一部分,它只是在等一段对得上的回音。”
“那就给它。”夏堇说。
四个人对视了一下。闻叙把随身录音设备取下,调出那段最初的开台音——“这里是无名纪年。梦已结清,债未归零。我们还活着。”他没有直接播放,而是先把频段降了一小格,再把高频里的毛刺磨掉,留一口“风”的空白。
“准备。”他按下播键。
小室像被风轻撞了一记。中继器的面板灯连续亮了三次,第一次略迟疑,第二次像认出了什么,第三次稳定下来。终端上跳出一行干净的字母——HUMAN_0001:OK。紧接着是一串坐标和一条极短的文本:“回声通路启动。”
“它不是在找人。”闻叙看着屏幕,“它在找‘人说话的方式’。”
“什么意思?”张弛没跟上。
“梦时代的机器喜欢替你完成句子,它记住的是‘结果’。这台不同,它记住的是句子里的‘空白’——风、停顿、迟疑。这些才是人类说话的形状。”闻叙合上终端,像是给一位老朋友盖上毯子。
夏堇盯着那行“回声通路”,短短四个字,让小室里安静得更实在。她想到无名馆门口那十分钟的“静”,想到孩子们手心握着的回信纸,又想到那句几乎说不全的“有人吗”。她忽然确定:这不是召唤,这是归位。
“我们不关它。”她说,“也不占它。我们只做两件事:一,给它换上最普通也最稳定的电源;二,把通路的‘使用说明’写出来,让任何人都能用,但谁也不能据为己有。”
“写说明我来。”张弛当场掏出本子,写下四条——
一、十分钟,不加词、不引导;
二、带上属于自己的‘回动作’;
三、可听可不播,播必注明来源;
四、任何人为收费与评优皆与此通路无关。
他写得像记账,工整、没有多余句子。
阮初拆开配电箱,把那根新接的偷电线换成一个独立电池组,又用铁皮挡了一道最容易受潮的位置。她没加锁,只在外壳刻了一个很小的记号——“风”。
“这东西不该被上锁。”她说,“来的人只需要看懂就行。”
离开小室时,门口的风忽然大了一层。走出通道,他们在地面狭窄的天井里抬头看了一眼天。云压得很低,像要落下来,但没有落。夏堇把手插进衣袋,指腹碰到那枚旧芯片。它彻底凉了,她却没有扔。她知道有些东西该留,作为一种提醒——提醒自己不去替别人做决定。
回程途中,他们绕入D13区的一条窄街。街口有人搭了摊子,写着“梦回信号体验馆”,灯光暖得过头,门边立着两名穿统一马甲的“引导师”。见到他们,负责人笑得很甜:“几位老师来看看?我们不用安眠,纯自然,保证回得来。”
“怎么保证?”闻叙问。
“有标准流程。”那人指向墙上一张流程图,“从‘呼吸’到‘入静’再到‘唤回’,一步不差。”
“唤回谁决定?”夏堇把视线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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