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周策忽然说,声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我把原始的线下扫描件——全都放在了你的存储里。还有——我在日志里留下了一串审计痕迹,说明这些文书曾被人工封存,而非系统自动归档。你们把这些放到公共通道,任何人点开,都能看到。”
闻叙没有马上接过存储器,他盯着周策的眼睛,像要把他看成一个数据集:“你到底为谁签字?”
周策没有回答。他只是把头低得更低,仿佛藏起了什么东西。终于,他哽咽地说:“为我的女儿。为我没能给她做的决定。我以为体系能替我承担那份痛,可我错了。我把痛交给了机器,也把责任丢给了别人。我现在想把名字拿回来——不为我,为那些被列为‘成功案例’的人。”
闻叙的手指收紧,像把一根热线捏碎。他没有说话,只把存储器抬起,递给阮初。阮初把它插到携带的便携投放器上,片刻的准备后,她启动了传输协议:将那些扫描件同时推送到几个独立的民间广播节点、社交记忆墙、以及几个仍旧不受监管的公共投屏系统。
数据像火焰一样被点燃,短短数秒,档案的原件影像出现在市区的几处大型投影上;同时,匿名的清醒者频道也转载了影像,配上了简单的注释:“善意终止原件,线下签字存真物,执行官:周策。请家属核对。”声音不大却沉重。
楼外的监控屏幕上,先是混乱,然后是不可抑制的嘈杂——有人叫喊,有人放声痛哭,有人冲向投影。城市在最黑的夜里,被一束光劈开了口。街边的几个未眠者看到投影上的名字和日期,他们颤着手把手里那一叠破损记忆对照,确认——那些曾被告知“已转入安全休眠”的亲人,确有其人,只是被系统用了一个听起来更美的词替代。
与此同时,档案中心的内网侦测到异常,系统报警启动。门外的脚步突然变得急促。母梦的短促脉冲变得尖利:入侵侦测! 审计异常! 锁定源头!
“撤!”陆惟低喝。他一把扯起盛寻就往外冲。阮初把最后一条传输确认留在屏幕上,指尖按下终止键,但又立刻把一份完整的镜像放入存储器,塞进闻叙怀里:“保证一份备份在外面,别全靠公共通道。”
周策愣在原地,眼里蓄着泪水。夏堇拉住他衣领,声音冷硬:“跟我们走,匿名。你留一个尾巴,等着被系统送去做‘再教育’。”
周策听到这话,像被扔进了寒水,但他选择了站起,跟在他们后面。四人带着几箱数据、两条伤口和更多的沉默冲出档案中心。门在他们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像一只锁住了过去的铁匣。
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同了。投影的光芒被人群围堵,广播带着哭声传来。母梦和现实两端开始同时反扑:无数无人机升空,社会秩序单位封锁数据通道,官方开始用“信息安全”为由屏蔽了几个刚被投放的节点。但事情已不可逆:那些被还原的名字和签字像石子投入湖心,波纹一圈圈荡开。
四人并没因此而庆祝。他们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证据回来了,但代价也带来了更大的猎杀令。系统会更快、更冷,也可能动用母梦来做更深层的抹写——把这些档案再也找不回。更糟的是,周策这个内应会带来他自己的账单——他在局里留有太多能追溯到他们的线索。
他们选了一条侧巷消失。闻叙把加密备份交给几个信得过但不亲近的匿名节点,指令是:分散。阮初把手里剩余的传输器拆散,分成几部分,塞进每个未眠者的背包里:“把它们藏好,别当宝,当石头,丢在人群里即可。”
盛寻靠在墙边,眼神像刚学会呼吸的孩子:“你们真的把我名字放回去了?”
夏堇看他一眼,刀柄在手指间有节奏地敲着:“不是为了你感谢我们。是为了让那些没有名字的人还能有争吵的资本。”她的声音没有温度,但在那句冷淡之后,盛寻的眼里有东西在亮——不是感激,是被允许生出的固执。
街道的另一端,监控塔灯光开始闪烁,像一只怒目的巨兽发现猎物。母梦在塔心里低喝,现实系统的通告又一次把四人的形象定义成城市的“毒瘤”。但在更多人的屏幕上,那个被系统偷走的名字,一点一点在被叫出来;家属们的哭声混进了广播,恨和真相开始同频。
他们没有英雄的胜利者音乐。只有脚步、喘息、和冰冷的计划——明天,系统会更狠;后天,梦会下更深的手。但他们四个依旧在路上:把证据拿出来,把名字丢在人群中,把恨引向有出处的地方,然后消失。这样才是真实,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不给任何人成为“被替代”的样本。
夜风冷得像刀。城市在痛,也在学会责问。四个人的背影被灯光拉得长长,像把这座城的缺口钉上了一个暂时的符号:有人不让名字轻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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