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开《百草续录》,在新的一页写下:
“立夏采收,收的是花,传的是情。西域的花串带着沙粒的粗,江南的花瓣沾着水汽的柔,谷里的花籽藏着岁月的沉,都在这紫褐色的香里融成一团。苏婉先生说‘药草是天地的信使’,原来最好的信使,从不用言语,只用一朵花、一粒籽、一缕香,把心与心,连成看不见的线。”
窗外的老槐树上,蝉又开始叫了,“知了知了”的,像是在应和。远处的药田在月光下泛着淡紫色,仿佛还在涌动着花浪。百草谷的夏天,就这么在采收的忙碌里、在往来的牵挂里、在满室的药香里,变得沉甸甸的,像那些装满花串的麻袋,里面装着的,是整个季节的热,整个世界的暖,和那些,永远开不败的紫菀花。
百草谷的小满总带着股饱满的实。日头把药圃的泥土晒得发烫,紫菀的花串渐渐褪成深褐,花籽在荚里鼓得发胀,风一吹就“哗啦啦”响,像在数着离收获还差几日。林辰站在晒谷场边,看着孟书砚指挥药童们搭凉棚,新割的竹篾泛着青,棚顶铺着紫苏叶,既遮阳又透气——这是其其格从西域寄来的法子,说“草原上的牧民都这么晾粮食,防蛀还带香”。
“林先生!周校长在药仓盘点呢!”小石头抱着个陶罐跑过来,罐里装着新收的紫菀籽,籽粒饱满得能映出人影,“说今年的籽比去年多三成,能分好多给西域和江南!”
药仓里弥漫着干燥的香,新晒的紫菀干堆成小山,薄荷脑装在陶瓮里,封着红布,艾草捆成束挂在梁上,风过时,整仓的药香都在晃。周鹤叔戴着老花镜,手指划过账簿上的数字:“紫菀干三百斤,薄荷脑五十斤,顶冰花籽二十斤……”老人忽然抬头笑,“当年婉妹总说,小满是‘看得见的盼头’,你看这仓里的药,像不像堆起来的日子?实打实的,心里踏实。”
孟书砚从外面进来,肩上扛着卷麻布,上面印着阿古拉托人织的图案——紫菀花缠在沙棘枝上,是西域的绣娘仿着百草谷的标本织的。“商队刚到,”他把麻布铺在仓底,“阿古拉说巴特尔和其其格收的西域紫菀籽,已经装了二十麻袋,就等咱们的法子,教他们怎么晾晒才能不霉。”
布上的紫菀花绣得活灵活现,花瓣上的绒毛都看得清,小石头伸手摸了摸,惊道:“跟真的一样!其其格姐姐是不是把花籽绣进去了?”
“还真绣了,”孟书砚指着花瓣根部,“里面藏着细小的顶冰花籽,说‘让百草谷的花,在西域的布上也能扎根’。”
沈念端着盘麦饼进来,饼里掺了新磨的荞麦粉,还夹着紫苏叶,咬一口,粗粝里带着清苦,是小满该有的味。“这是春杏姐从苏婉堂寄来的,”她把饼放在药仓的石桌上,“女孩子们说,江南的麦子熟了,用新麦做饼,配咱们的紫苏叶,叫‘麦香混药香,岁岁都安康’,还说她们收的紫菀籽,已经用谷里的法子晾透了,装在竹篓里,等着商队来运。”
雷大叔扛着把大秤进来,秤杆上缠着红绳,是沈三从玉泉河捎来的,说“分号的药铺新添了柜台,得用这杆秤称药,准星才对得起百草谷的名声”。“张奶奶让我问问,”他把秤放在紫菀堆旁,“紫菀籽要不要掺点玉泉河的稻壳?她们试过,说这样晾着更透气,虫也不咬。”
周鹤叔闻言,从仓角翻出个小布袋,里面是去年掺了稻壳的紫菀籽,果然颗颗完好,没半点虫蛀的痕迹。“婉妹当年就试过,”老人抓起把籽在掌心搓,“说‘万物相生,药草也得找个伴’,稻壳吸潮,籽就干得快,就像咱们帮西域,西域也帮咱们,互相搭着,日子才稳当。”
午后,日头烈得晃眼,林辰带着药童们给紫菀籽脱粒。竹匾里的花荚被晒得开裂,用木杖轻轻一敲,籽粒就簌簌往下掉,紫褐色的籽混着细土,在阳光下闪着光。“脱下来的籽要过三遍筛,”林辰示范着摇筛子,“第一遍筛土块,第二遍筛瘪籽,第三遍筛碎荚,最后剩下的,才是能下种的好籽。”
巴特尔在信里画了幅脱粒的图:他和牧民们在草原上铺开羊皮,用马靴踩着花荚,籽粒落在毛里,又软又干净。旁边写着“比谷里的木杖快,就是费鞋”,其其格还在旁边画了个哭脸,大概是心疼新做的靴子。
“他们的法子野是野,却管用,”林辰指着图笑,“羊皮软,不会伤着籽,跟咱们用竹匾一个理——殊途同归,只要对药草好,怎么都行。”
小石头学着用马靴踩籽,结果把籽粒踢飞了老远,惹得药童们一阵笑。沈念赶紧递给他个小簸箕:“还是用这个吧,你这力气,能把籽踩到西域去。”
傍晚,药仓里的紫菀籽已经装了大半,陶罐排得整整齐齐,上面贴着标签:“西域种——耐旱”“江南种——喜湿”“谷里种——适温”。孟书砚在给阿古拉回信,画了幅筛籽的图,旁边写着“按你们的法子试了羊皮,真的不伤籽,下次寄些旧羊皮来,咱们也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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