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那句低沉而郑重的“多谢”,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苏锦夏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她抬眸,对上他深邃如星海的双眼,那里不再仅仅是冰冷的算计与警惕,而是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柔和的温度。两人之间那层因契约而立的薄冰,似乎在生死与共、真相大白后,悄然融化了一角。
“殿下言重了。”苏锦夏微微垂眸,压下心头那一丝异样,声音依旧平静,“我们是盟友,理应如此。”
萧绝未再多言,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的意味,两人心照不宣。
接下来的几日,宸王府仿佛从惊涛骇浪中驶入了一片暂时的避风港。皇帝雷厉风行,以谋逆、弑母(太后)、毒害亲王等十恶不赦之罪,公告天下,将晋王萧恒一党连根拔起,其残余势力被迅速肃清。皇后被废,打入冷宫,等候发落。朝廷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震荡后,在皇帝的强力手腕下,逐渐恢复秩序。
萧绝因护驾有功,深得帝心,虽依旧“病弱”,但其在朝中的地位与威望已无人能及。而苏锦夏,这位曾被视为“冲喜”工具的宸王妃,也因在此次惊天逆案中展现出的胆识与医术,赢得了皇室乃至部分朝臣的尊重。
王府内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听雪轩依旧守卫森严,但已不再是剑拔弩张。璎珞姑姑在苏锦夏的精心调理下,身体逐渐好转,虽仍虚弱,但已能断断续续地讲述更多当年云妃被害的细节,以及萧恒早年如何伪装、如何暗中培植势力的过往,这些都被萧绝仔细记录,作为彻底钉死萧恒罪状的铁证。
阿依莎公主也终于苏醒。在得知萧恒已死,阴谋败露后,她泣不成声,既有大仇得报的释然,也有对故国南诏的深深担忧。她证实了萧恒与南诏内部叛徒勾结,利用她炼制“摄魂引”的罪行,并恳求大周能助南诏清除内患。那块蛇纹骨牌,被她郑重地交给了苏锦夏,作为信物。
而最让苏锦夏挂心的,是萧绝体内的“相思引”奇毒。虽然玄影(萧恒)已死,但其毒性已深入肺腑,非寻常解药可解。她根据生母林萦的手札,结合自己对各种毒理的理解,以及从猎宫工坊搜出的部分残方,开始尝试为萧绝配制真正的解药。这是一个极其漫长而精细的过程,需要反复推敲、试药,但她乐在其中,这不仅是履行盟约,更关乎一条她已在意的性命。
这日午后,苏锦夏正在药房内全神贯注地称量药材,萧绝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并未坐肩舆,只是脚步比常人稍缓,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些许。他静静地看着苏锦夏忙碌的背影,看着她因专注而微蹙的眉头,和那双稳定调配药散的手,目光复杂。
“可有进展?”他轻声问道,怕惊扰了她。
苏锦夏闻声回头,见是他,放下手中的药匙,擦了擦额角的细汗,露出一抹浅笑:“殿下。有些头绪了,‘相思引’毒性复杂,关键在于化解那几种混合毒素在殿下体内形成的平衡。我尝试用‘赤焰石髓’的阳性药力为引,佐以几味中和阴寒的药材,或可逐步瓦解其根基。只是……药性猛烈,需万分谨慎,且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
她拿起一张写满药材和分量的纸递给他看,上面字迹清秀,逻辑清晰。
萧绝接过,目光扫过那些艰涩的药名和精准的剂量,心中微动。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性命会如此紧密地系于另一个女子之手,而这个人,还是他当初仅为利益而结盟的“王妃”。
“你放手施为便是。”他将纸张递回,语气平静,带着全然的信任,“本王信你。”
简单的四个字,却重若千钧。苏锦夏心中暖流淌过,点了点头:“我会尽快配出安全的方子。”
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日子里,青鸾再次深夜到访,带来了影卫最新的情报。
“王妃,”青鸾的神色并不轻松,甚至比以往更加凝重,“我们顺着晋王这条线深挖,发现他与拜火教的勾结,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深。那逃走的玄影替身,至今下落不明,我们怀疑他可能已通过秘密渠道,离开了大周境内。”
她取出一份密报,递给苏锦夏:“这是我们在清理晋王一处秘密据点时发现的,并非往来信件,而是一份……名单。”
苏锦夏接过名单,借着烛光细看,瞳孔骤然收缩!名单上罗列着数十个名字,其中不乏一些她略有耳闻的朝中官员、地方将领,甚至还有几位宗室子弟!而在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不同的代号和日期!
“这是……”苏锦夏声音发紧。
“这是‘摄魂引’的投放记录,或者说……是已被控制,或正在被尝试控制的人员名单。”青鸾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晋王布局多年,利用各种机会,通过饮食、熏香、甚至赏赐之物,让这些人接触了不同剂量的‘摄魂引’。虽然大部分可能还未到完全被操控的地步,但心智或多或少已受影响,极易被引导和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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