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花相很烦,可我劝他别烦;我知道花相很急,我也劝他别急。
可惜花相听不进人话。
这位教中二把手,次日一大早便拽着我绕过几重院门,像是新官走马上任的模样,气势汹汹地将我领到一座红漆大堂前。
“你也别费口舌了。”
他把手一挥,话音里透着一股耐性已尽的架势,“虽说教主让你跟着我,可是说好是来帮忙的。这里——你就负责打扫这间屋子罢。日落之前,需扫尘、摆桌、布椅、挂符、铺锦、焚香——”
我忍不住打断他:“这般隆重?难不成这就是小莲儿——哦不,教主——举行即位仪式的地方?”
花相“唰”地转过头,一双凤眼里差点冒出火星:“叫教主!口无遮拦!”
他哼一声,“此处乃是即位仪式后宴请宾客之所。你少打听,多干活。这几位也跟你一处打扫,多学学,别偷懒。”
说罢,他甩了甩衣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还得去布置下一处,你自个儿看着办。”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暗啧啧。
只是个宴席场所,居然大得能跑马,光是铺一圈地毯都要三个人合力抬着走。
啧啧,奢靡得很。
不过嘛,这打扫卫生的活,历来最能触发奇奇怪怪的“剧情节点”。
我把笤帚倒提着晃了晃,装出一副“为教献身”的样子,心想:若是扫着扫着能扫出个宝箱、线索、暗格……那可真不枉我一世英名。
只是扫到一半,汗也出了、灰也吃了,却半点“剧情触发”都没有。
眼见那些帮忙的教众都老老实实干着活,我便找了个借口,作势捂肚子:“哎呀,失礼,失礼,我那肚子不太听话,先去方便一下。”
众人一脸嫌弃地让开道,我暗暗偷笑,溜之大吉。
走出殿门后,我随手拍了拍衣裳上的灰,装作四处巡视的模样。
几个打扫的大汉见我路过,还冲我点头致意,我一脸正气,心道:这才像个有身份的帮工。
绕了几圈,我本想去找花相问点正事,结果从西厢走到东廊,连他的影子都不见。
问起旁人,众人不是支支吾吾,就是笑着劝我:“别惹花护法不快,他可是教主最倚重的人。”
我挑了挑眉,笑问:“那他平日可有趣?”
那几人交换了个眼神,一个小眼教众忍不住低声说:“花护法啊,自小便跟教主一处长大。两人情同手足,只是花相脾气大,教主又宠着他。前几日因分配事务争了几句,花相气得摔了两盏灯——”
另一人忙打断他:“少说这些闲话,小心传到大人耳朵里。”
我“哦”了一声,假作无意地转开话题,嘴上却酸溜溜地咕哝了一句:“情同手足啊……倒也手足得太近些。”
说完我自己都愣了,赶紧清清嗓子,装作没事人。
又晃了几圈,依旧不见花相。
我一边踢着地砖,一边腹诽:这厮让我干活,自己倒跑得没影,真会使唤人。
正想着,忽然瞧见廊角有一扇半掩的门,门后露出一缕香气。
我凑近一看,竟是个布置极雅的小房间。
刚伸手要推门,外头却有个洒水的侍女匆匆拦住:“这位公子不可入内,此处是教主的房间。”
我愣了愣:“教主?不是住在槐树那边的木屋里吗?”
那侍女躬身答道:“昔日是。这里是旧宅,只是自先前任教主殁后,教主便移居木屋。但因为木屋前几日被焚毁了,才又暂回此处。”
我心中一动。
——莲儿的房间。
若要找线索,这地方岂不是宝藏?
我一脸诚恳:“你们教主吩咐我要多参观学习,可见不避我。我只瞧瞧,不动一桌一椅。”
那侍女犹豫未决,我却一个闪身,已钻了进去。
房内布置倒出奇地清雅。
一张木床,一架书桌,一盆青竹,除此再无繁饰。
可若细看,便能瞧出几分稚气可爱——床帐顶部悬着几只木头小兽,雕得歪歪扭扭,形似猫似兔,尾巴还少了几截。
我拿起一只,忍不住笑出声:“这手艺,怕是这个年纪才做得出吧?”
想到如今那位神情冷峻、说话带着寒气的莲儿,小时候竟也有过这种爱好,不免觉得有几分滑稽。
再往前走几步,书桌上摊着几卷纸札。
我狐疑地瞥了眼门外,见无人注意,便轻手轻脚地坐下,抽出一卷翻开。
第一页全是教务琐记,写得规整细密。
到了第二页,却见上头写着:
“爹嘱我近日须注意教中风声。无风不起浪,可这风,却有可能平地而起。吾不解,遂观风。今晨东南风,无雨。午后西风,无雨。入夜西北风起,温和,无碍。”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小莲儿倒真是听话,叫他“观风”,他还真每日记风向。
只是显然没听懂他爹那“风声”的暗喻。
我摸着下巴,回忆起那批闯进来的朝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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