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战的苏醒,如同阴霾天空中透出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灰鹰部残众心中部分的绝望。然而,这缕阳光却无法融化覆盖在迁徙之路上的厚重冰雪。山坳中的一夜,虽然暂时躲过了风雪的正面侵袭,但严寒和匮乏,依旧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每个人仅存的体力与希望。
天亮时分,队伍再次启程。厉战的状态比昨夜稍好,那股源自空间泉水的奇异暖流在他体内持续发挥着作用,压制着毒素,修复着受损的元气。但他腿伤依旧严重,无法独立行走,只能由巴特尔和另一名壮硕的战士轮流背负。每一次颠簸,都让他脸色煞白,冷汗涔涔,但他紧咬着牙,硬是不发出一声呻吟。
苏晚栀紧跟在一旁,寸步不离,目光始终焦着在他身上,手中紧紧攥着那个装着所剩无几药泥的小布包,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看着厉战因忍痛而微微颤抖的脊背,心如同被针扎般刺痛。她知道,所谓的“祖传秘药”的借口,在厉战和白狼那样的人精面前,恐怕早已漏洞百出。厉战的沉默,或许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保护;而白狼那探究的目光,则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迁徙的队伍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艰难跋涉,速度缓慢得令人绝望。食物越来越少,伤员的状况在严寒中恶化,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般蔓延。老族长的眉头锁得更紧,每一次清点所剩无几的干粮和伤员时,眼中的阴霾就加重一分。
晌午过后,天空再次飘起细密的雪粒,气温骤降。队伍中又有一名年老体弱者倒下了,这一次,连厉战也无力回天。无声的哭泣和压抑的悲恸在队伍中弥漫,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
就在这山穷水尽之际,队伍前方负责探路的斥候,连滚带爬地狂奔回来,脸上带着极度惊恐的神色,语无伦次地喊道:“狼!白色的……巨大的白狼!还有……还有那个人!他……他就在前面!”
白色的巨狼?那个人?
所有人心中俱是一凛!老族长和厉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是白狼!他果然没有真正离开!
队伍被迫停下,人们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简陋的武器,望向风雪弥漫的前方。只见不远处的雪坡上,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裘袍,风帽遮住了大半面容。而在他身旁,赫然匍匐着一头体型硕大如牛犊、毛色纯白如雪、眼神幽绿冰冷的……巨狼!那巨狼仅仅是安静地蹲坐着,就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野性与威压!
白狼!以及他的坐骑(或者说伙伴)——白色巨狼!
白狼的目光穿透风雪,平静地扫过狼狈不堪的队伍,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被巴特尔背负着的厉战身上,以及他身旁脸色苍白的苏晚栀。
“看来,诸位的情况不太妙。”白狼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淡然,“这暴风雪怕是还要持续数日,以此速度,诸位恐怕……很难走到冬季牧场了。”
他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他说的是事实,残酷却无法反驳的事实。
老族长的脸色难看至极,他上前一步,沉声道:“白狼大人有何指教?”语气中带着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白狼轻笑一声,目光却依旧锁定厉战:“指教谈不上。只是,我再给二位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微微抬手,指向西南方那被风雪笼罩的、更加遥远和未知的群山,“跟我去白狼谷。那里有温暖的山谷,充足的食物,安全的庇护所。或者……”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残酷的玩味,“继续你们这趟……希望渺茫的旅程。”
选择,再次被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一边是绝境中触手可及的生机,却要踏入一个完全未知、由这个神秘莫测的白狼掌控的领域;一边是看似坚持道义、实则九死一生的绝路。
所有灰鹰部族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厉战和苏晚栀。他们的命运,仿佛在这一刻,系于这两人的抉择之上。
苏晚栀的心脏狂跳起来,她下意识地看向厉战。厉战趴在巴特尔的背上,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但苏晚栀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冰冷而紧绷。
良久,厉战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平静无波,越过白狼,望向西南方那渺茫的远山,又扫过身边这些面带菜色、眼神惶恐的灰鹰部族人,最后,落在了苏晚栀那张写满担忧和依赖的小脸上。
他的眸光深处,仿佛有惊涛骇浪在翻涌,最终,却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去山谷。”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寂静的风雪中炸响!
老族长等人脸上瞬间露出复杂的神色,有松了口气的庆幸,有对未知的恐惧,更有一种命运被他人掌控的无力感。
苏晚栀的心猛地一颤!他……他选择了妥协!为了……活下去?为了她?还是为了这些灰鹰部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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