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续生
后梁年间的濮阳郡,街头巷尾总能见着个怪人。这人身高七八尺,膀大腰圆,皮肤黝黑得像涂了层墨,头发剪得参差不齐,只留二三寸长,身上裹着件破布衫,刚到膝盖,连条像样的裤子都没有,赤着脚在石板路上走,脚底磨得比鞋底还硬。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从哪儿来,只听老一辈人说,他打小就在这城里晃悠,大家都顺着“怪人”的谐音,叫他“续生”。
续生从不跟人争长短,见着谁都咧着嘴笑。有人可怜他,塞给他铜钱、绢布,他转身就送给街边乞讨的老人、没饭吃的孩子;店家给他馒头、饼子,他也掰成小块,分给跟在他身后的流浪狗。他自己呢,饿了就捡些别人剩下的吃食,渴了就喝路边井里的水,晚上要么蜷在破庙里,要么躺在集市的屋檐下,活得像株野地里的野草,却总透着股自在劲儿。
濮阳郡每年四月初八有“浴佛节”,城里的集市会搭起戏台,耍杂技的、唱小曲的、卖吃食的挤在一块儿,比过年还热闹。这一天,续生总会出现在戏场里,可奇怪的是,往往这边有人刚在东头见着他蹲在地上看杂耍,那边就有人说在西头瞧见他给孩子分糖糕。
城里的富商张孝恭,总觉得这是大家看错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他偏不信这个邪。这年四月初八,张孝恭特意早早到了东头的戏场,盯着蹲在戏台底下的续生,又悄悄打发家里的奴子去西头、南头的戏场查看。
没一会儿,奴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都白了:“老爷!真……真邪门!西头和南头的戏场里,都有个跟续生一模一样的人,连破布衫上的补丁都一样!”
张孝恭赶紧亲自去看,果然,三个戏场里都有个“续生”,都在笑着看热闹,动作神情分毫不差。他这才服了,心里暗暗称奇:“这续生,怕不是个奇人吧?”
更奇的是续生能求雨。有一年夏天,濮阳郡连着三个月没下雨,地里的庄稼都干得发枯,河沟里的水见了底,百姓们天天去庙里求神,可老天就是不下一滴雨。
这天中午,续生突然走到城外的田埂上,看着干裂的土地,蹲下身,把自己埋进刚翻出来的湿泥里——只露出个脑袋,浑身裹着泥,像尊泥塑似的,一动不动地躺在太阳底下。
百姓们围着看,有的说他疯了,有的说他在求雨。张孝恭也来了,站在一旁看着,心里犯嘀咕:“这样能求来雨?”
可没想到,续生在泥里躺了约莫一个时辰,原本晴朗的天,慢慢飘来几朵乌云,乌云越聚越多,没过多久,就“哗啦啦”下起了大雨。雨水浇在续生身上,他才慢慢从泥里爬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泥,咧着嘴笑了,光着脚往城里走,身后的百姓们都跟着欢呼。
从那以后,百姓们更觉得续生不一般,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猪龙”——因为城里的集市旁有个大坑,一到下雨天就积满水,常有群猪在坑里打滚、歇脚,续生每天傍晚都会来坑里躺着,跟那群猪挤在一块儿,一点不嫌弃脏。冬天天寒地冻,下了霜,续生身上结着白霜,可等他睡醒,浑身会冒出热气,连身边的雪都能化了。
有一天夜里,北市的居民突然看见一家包子铺的灶火红得吓人,不是正常的橘红色,是那种透着亮的赤红,像要烧起来似的。有人担心着火,赶紧跑过去看——只见续生正蹲在灶膛边,光着膀子,把灶里的炭火往自己身上拢,炭火烤得他皮肤通红,他却一点不觉得烫,还伸手抓起几块烧红的木炭,在手里把玩,像捏着几块小石头。
“续生,你这是干啥?不怕烫着吗?”居民忍不住问。
续生抬起头,咧嘴笑了:“天儿冷,烤烤暖和。”说着,他把手里的炭火扔回灶膛,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赤着脚往集市外的大坑走去,身后的灶火慢慢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居民们看呆了,第二天一早就把这事传开了。有人说续生是龙变的,能耐热;有人说他是神仙下凡,来帮濮阳郡的百姓。可续生还是老样子,该捡吃食捡吃食,该分钱财分钱财,该去泥里求雨就去泥里求雨,一点没变。
张孝恭后来也常接济续生,给他人家做的新衣裳、新鞋子,可续生要么送给穷苦人,要么就放在一边,还是穿他的破布衫、光脚走路。张孝恭问他:“你为啥不穿新衣裳?”
续生笑着说:“新衣裳穿着不舒服,破布衫自在。钱财也是,我用不上,给需要的人最好。”
张孝恭听了,心里很受触动——他这辈子赚了不少钱,却总觉得不够,每天算计来算计去,活得很累,可续生一无所有,却活得比谁都自在、快乐。
后来,濮阳郡又遇到过几次旱灾,每次都是续生躺在泥里求来雨;遇到冬天特别冷,续生就去各家的灶膛边烤火,可从没人见过他受伤。百姓们都很敬重他,见着他都会主动打招呼,给他送吃的、喝的,续生也总是笑着收下,再分给更需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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