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是在下,而是在倾倒,在咆哮。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天河决堤,浑浊的水柱连接着墨黑的苍穹与翻腾的大地。国家应急指挥车,这辆钢铁堡垒,此刻像一叶孤舟,艰难地停靠在郑州市郊一处地势稍高的坡地上。车顶被密集如鼓点、沉重如巨石坠落的雨点疯狂捶打着,发出震耳欲聋、永不停歇的“嘭嘭嘭”巨响,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头顶践踏,要将这铁壳子踩进泥泞里。每一次沉重的敲击都通过金属骨架传导进车内,震得人心脏发麻。
车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巨大的雷达屏幕上,代表极端强降雨回波的刺目红云,如同沸腾的血海,翻滚着、膨胀着,无情地吞噬着屏幕上一个又一个代表城市区域的绿色光点。每一次红云的扩张,都伴随着操作员急促、紧绷的报数声:
“郭家咀水库水位超历史极值!”
“常庄水库出现管涌险情!”
“登封告急!巩义告急!新密全城通讯中断!”
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敲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味道:电子设备散发的微焦味、湿透衣物蒸腾出的汗腥气、还有角落里那台奋力工作的烘鞋器散发出的、试图驱赶湿寒却更显徒劳的暖烘烘的皮革与汗水混合的气息——像一群疲惫不堪的脚在无声地呻吟。
李玄策就站在主屏幕前,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岳。他身上的衬衫早已被汗水和不知何时渗入的潮气打湿,紧紧贴在背上。他双手撑在控制台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锁定在其中一个分屏画面上。
那是京广快速路隧道北入口的实时监控。画面在暴雨的冲刷下显得模糊不清,充斥着密集的水线和飞溅的水花。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隧道入口处那标志性的巨大立交桥墩,此刻已经变成了汪洋中的孤岛。浑浊湍急的洪水,裹挟着树枝、垃圾、甚至整辆漂浮的小轿车,像失控的野兽群,疯狂地冲击着桥墩,激起一人多高的浑浊浪花。水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无情地吞噬着桥墩上用以标示高度的警示线。就在桥墩底部靠近水面的位置,监控镜头勉强捕捉到的一幕,让李玄策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
一个模糊的人影!像一只受惊的猿猴,蜷缩着身体,死死抱住桥墩侧面一处突出的混凝土结构!浑浊的洪水已经漫过了他的腰部,每一次浪头打来,那身影都剧烈地摇晃、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狂暴的黄龙卷走,彻底消失在漩涡之中!绝望的气息,隔着冰冷的屏幕扑面而来。
“那个位置!桥墩上有人!立刻联系最近的救援队!快!”李玄策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劈开了指挥车内的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沉重。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扫过画面边缘,一个被洪水冲击得歪斜漂浮的物体——那似乎是一辆大型货车的车头部分!车牌在浑浊的水流和飞溅的浪花中一闪而过,但李玄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车牌号码……太熟悉了!是“豫A·X37”!这是周卫国的车!他在德迅(中国)国际物流的车队编号!
周卫国!他大学睡在下铺的兄弟!那个毕业后一头扎进危险品运输安全督导行当、整天和易燃易爆剧毒物品打交道、把“安全规程”刻进骨子里的老同学!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的车怎么会在隧道口?
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李玄策猛地转身,一把抓起控制台上的卫星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直接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几乎在拨出的瞬间就被接通了,听筒里传来的是震耳欲聋的暴雨声、湍急的水流声、还有周卫国那特有的、带着粗重喘息和金属般硬度的嘶吼:
“喂?!谁?!”
“卫国!是我!李玄策!”李玄策的声音穿透电波,同样吼了回去,盖过背景的喧嚣,“你是不是在隧道口?我看到你的车了!京广快速路北入口!”
“玄策?!操!是你!”周卫国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难以掩饰的惊恐,“是我!老子刚送完一车精密仪器,想穿隧道赶时间……他娘的!前后不到三分钟!水就灌满了!车……车冲出来了!人……人还在驾驶楼顶上漂着呢!”
“听着!卫国!”李玄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声音却异常冷静,带着一种指挥千军万马般的决断,“你的货车!我记得你吹过牛,说改装过气密舱!是不是真的?能顶多久?!”
“气密舱?!”电话那头的周卫国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种绝处逢生的激动,“对对对!驾驶楼后面!我亲自改的!双层钢板!橡胶密封条!平时放重要货防泄漏的!能抗压!密封性绝对没问题!水……水一时半会儿灌不进去!但老子现在在车顶上!进不去啊!水太急……”
“别慌!卫国!抱住车顶!千万别松手!”李玄策迅速下达指令,同时对着身边的应急指挥官吼道:“坐标锁定!京广隧道北入口漂浮货车顶!有两人受困!立刻调冲锋舟!不!调水陆两栖救援车!要快!目标车辆有改装气密舱,是临时救生舱!务必利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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