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雨,细密如织,悄无声息地笼罩着这座江南小城——临江。空气里弥漫着湿冷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桂花残香,街道两旁的梧桐树褪尽了夏日的浓绿,枯黄的叶片被雨水打湿,沉沉地贴在灰黑色的柏油路上,又被匆匆行人的脚步带起,沾着泥水,翻滚几下,归于沉寂。一辆黑色的普通轿车,没有前导,没有随行,如同融入这雨幕的一滴水珠,悄然驶入老城区一片略显陈旧的居民区。
车内,李玄策望着车窗外被雨水洗刷得格外清晰的街景,目光沉静。雨水顺着车窗蜿蜒流下,模糊了远处那些贴着白色瓷砖、样式雷同的居民楼,却让近处低矮的屋檐下晾晒的几件旧衣服、墙角顽强探头的几丛野菊、以及巷口那棵挂着零星红柿的老柿树,在朦胧中透出一种真实的生活质感。他此行,并非为了视察宏大的工程,亦非参与重要的外交斡旋,他只想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触摸这个国家最细微的肌理,感受那些被宏大叙事所遮蔽的呼吸与心跳。副驾驶上坐着秘书小周,一个跟了他多年的年轻人,此刻也屏息凝神,知道首长此行,只为“听真话,看实情”。
车子在一处挂着“梧桐街道综合服务中心”牌子的院落外停下。牌子略显陈旧,红漆有些剥落。院子不大,甚至有些局促,几辆自行车随意地靠在墙边,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门廊下,一个穿着深蓝色旧夹克、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弯腰收拾着一块被风吹歪的“便民信息栏”展板,雨水打湿了他花白的鬓角和宽阔的肩膀,他却浑然不觉。展板上密密麻麻贴着各种通知、告示、寻物启事、社区活动照片,甚至还有一张手写的“免费代收快递”纸条,字迹有些歪扭,却透着股实在劲儿。男人小心翼翼地用透明胶带加固着展板的边角,动作带着一种工匠对待器物的专注。
小周正要下车表明身份,李玄策轻轻抬手制止了他。他推开车门,撑开一把普通的黑色雨伞,径直向那人走去。雨水落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师傅,忙着呢?”李玄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自然的随和,仿佛只是路过打声招呼。
男人闻声直起腰,脸上带着被雨水和冷气激出的微红,看到李玄策,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被一种温和的笑意取代。他认得这张经常出现在新闻画面里的脸,但此刻,这张脸上没有任何居高临下的威严,只有一种专注的询问意味。
“哎,您好您好!这点小事,风大,吹歪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在夹克侧边擦了擦,想伸手又似乎觉得手脏,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您是……?”
“路过,进来看看。”李玄策的目光扫过展板上那些充满生活气息的细节,最后落在那张“免费代收快递”的纸条上,“这张条子,是您写的?”
“是是,”男人有些不好意思,“楼里年轻人多,上班忙,快递到了家里没人,总丢也不是个事儿。我这儿反正天天有人,顺手的事儿,能帮一把是一把。”他话语朴实,没有任何修饰,却像这初冬的雨,无声地浸润人心。
李玄策点点头,目光温和:“贵姓?”
“免贵姓陈,陈建民,是这里的街道办主任。”陈建民引着李玄策往服务中心里走,“您看这雨,快里边请,别淋着了。”
服务中心不大,甚至可以说简陋。墙壁有些泛黄,几盆绿萝倒是长得精神,努力增添着生机。几张老旧的办公桌拼在一起,文件资料堆叠得整齐有序。最显眼的是一面墙,挂满了褪色的锦旗——“为民解忧好公仆”、“社区贴心人”、“排忧解难暖人心”……落款大多是居民个人或楼栋小组。另一面墙则是一张巨大的手绘社区网格图,用不同颜色的图钉标注着低保户、独居老人、残疾人、军烈属的位置,旁边还贴着几张泛黄的合影,是社区组织的老人集体生日会、义务扫雪活动。
“条件简陋,让您见笑了。”陈建民搓着手,从角落的暖水瓶里倒了杯热水递给李玄策。他的手很粗糙,骨节粗大,指缝里似乎还留着收拾展板时沾上的泥灰。
“挺好的,”李玄策接过纸杯,暖意透过杯壁传来,“锦旗不少,都是老百姓送的?”
陈建民憨厚地笑了笑:“嗨,都是些小事。张大爷家的下水道堵了,李婶家灯泡坏了够不着,王奶奶要去医院没人陪……大家伙儿信任咱,咱就得对得起这份信任不是?都是街坊邻居,能帮就帮一把。”他指着网格图,“这图上的人啊,家里啥情况,心里都得有本账。像住三号楼二单元的李秀兰大娘,独居,腿脚不好,儿女都在外地,每周都得去看看,米面油缺不缺,药够不够。住五号楼的老赵头,以前的老志愿兵,脾气倔,但人好,组织老党员读报学习,他最积极……”
李玄策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点。这不是一张冰冷的地图,而是一幅用责任和温情编织的民生图卷。他注意到陈建民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几张老照片,其中一张是他年轻时穿着工装,站在一台庞大的机器旁,笑容青涩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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