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气刺骨。2013年岁末的寒潮,像一头无形巨兽,将它的獠牙深深刺入西疆广袤的土地。气温计的汞柱一路下坠,最终凝固在令人心悸的刻度:-30.7℃。
风,不再是风,而是无数把裹挟着冰晶的锋利小刀,呼啸着掠过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那片珍贵的胡杨林。粗粝的沙粒被卷起,抽打在坚韧的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如同远古的战鼓。空气仿佛也被冻成了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吸入肺腑的寒气似乎能冻结血液。牧民阿依努尔裹着厚厚的羊皮袄,戴着护住大半张脸的毛毡帽,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冻得硬如铁板的盐碱地上。她身后低矮的土坯房檐下,垂挂着长长的、几乎要触及地面的冰棱,在稀薄的月光下闪着幽蓝的寒光。
“老天爷啊…”阿依努尔喃喃自语,呼出的白气瞬间在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她忧心忡忡地望着远处那片在狂风中摇曳起伏的胡杨林黑影。这片林子,是她们村庄抵御风沙的最后屏障,也是几代人心血的结晶。入冬前,方清墨院士团队带来的那批“希望一号”固沙菌剂,刚刚被小心翼翼地喷洒在林地周围和幼苗根部,这是对抗沙魔的新武器,也是这片土地未来的希望。可谁能料到,今年的寒潮竟如此酷烈!零下三十多度!别说刚播撒的菌种,就是那些百年老胡杨,也未必扛得住啊!
她颤抖着掏出那只屏幕已经冻得有些发花的老旧卫星电话,手指僵硬地按了几个键。信号断断续续,屏幕上跳动着冰冷的雪花点。终于,一个模糊的画面艰难地传输了出去,伴随着阿依努尔因寒冷和焦急而颤抖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
“方院士!李部长!冻…冻得太狠了!胡杨林…菌剂…怕是…怕是都冻死了!风太大了,沙子刀子一样…” 画面剧烈晃动,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黑暗和呼啸的风声。
国安部应急指挥中心,巨大的弧形屏幕上,代表全国寒潮重灾区的深红区域触目惊心。西疆板块的实时温度数字,-30.7℃,如同一个猩红的警告灯,刺痛着所有人的神经。
李玄策站在指挥台前,目光沉凝如水。屏幕上,阿依努尔那张因寒冷和忧虑而显得格外苍老的脸庞一闪而过,随即被风沙和雪花点覆盖。他紧抿着唇,下颌的线条绷得如同刀刻。固沙菌剂项目,是他力主引进并列为重点生态安全项目的,倾注了方清墨团队无数心血,更是西疆生态屏障能否稳固的关键。这突如其来的极寒,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清墨,‘希望一号’的低温耐受极限是多少?”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指挥中心略显嘈杂的背景音。
方清墨就在他侧后方不远处的生物监测台前。她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外面裹了一件厚实的羊毛开衫,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上快速滚动的数据流。她的神情专注而冷静,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操作着,调出“希望一号”菌株的详细参数模型。三维模型在屏幕上旋转,展示着菌体复杂的结构和分子键能。
“理论极限是-28℃,持续超过12小时,菌体活性将不可逆衰减。”方清墨的声音清冽如冰泉,带着科研工作者特有的精确,“现在西疆实测温度已跌破-30℃,且低温持续时间超过理论极限近一倍。” 她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一组实时传输的土壤深层温度数据,“深层土壤温度…也降到了临界点以下。” 她的语气没有太多波澜,但微微蹙起的眉心和紧抿的嘴角,泄露了她内心的凝重。实验室里培育的菌株模型,终究无法完全模拟西疆野外极端环境的残酷。
指挥中心的气氛瞬间又沉重了几分。屏幕上,西疆那片代表生态预警区域的橙色,似乎正在向刺眼的红色转变。
就在指挥中心一片凝重之际,在千里之外京城一个温暖却略显空旷的房间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正趴在地毯上,对着一幅巨大的、贴在墙上的手绘星图出神。
他是张小辉。灯光柔和地洒在他略显单薄的肩膀上。他手里紧紧攥着几颗灰褐色、表皮粗糙的小果子——沙枣核。这是前几天,远在西疆的阿依努尔奶奶寄来的新年礼物,随包裹附着一封简短的信,信上说,这是从她们村头那棵最老的沙枣树上摘下的果子,沙枣树就像胡杨一样,是沙漠里的英雄,再苦再难也能开花结果。
张小辉小心翼翼地将一颗沙枣核放在星图上代表“西疆”区域的某个小点上。那里,他用稚嫩的笔触画了一棵小小的胡杨树。他伸出细瘦的手指,轻轻点着那颗沙枣核,又抬头望向星图上那些用不同颜色标记的星星,小声地、近乎呢喃地对着满墙的星辰说话:
“阿依努尔奶奶…胡杨林…你们要挺住啊…我把我的‘沙枣星’放在这里了,它亮着呢,你们能看见吗?我的星星…和你们的胡杨林…连上啦…”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孩子气的认真和一种莫名的虔诚。墙上的星图,是外公李长庚送给他的,上面标注着许多只有他们懂的特殊符号和连接线。在这个失去了母亲、父亲又被关押、几乎被世界遗忘的孩子心中,这片浩瀚的星空和遥远西疆的土地,是他孤独心灵里为数不多的、能感到温暖和连接的角落。他固执地相信,外公说的“星辰有灵”,他的星星,能守护那片他从未踏足却心向往之的胡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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