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决堤!
豆大的、冰冷沉重的雨点,裹挟着开天辟地般的威势,狠狠砸向这片灰白的盐碱荒原!瞬间,天地被一片白茫茫的、震耳欲聋的轰鸣所吞噬!
“噼里啪啦——!!!”
雨点砸在干硬的盐碱地表,溅起浑浊的泥浆!砸在荆棘壁垒狰狞的尖刺上,发出密集如鼓点般的爆响!砸在妇人枯槁的脊背、裸露的手臂上,冰冷刺骨,生疼无比!视线瞬间模糊,狂风卷着雨幕,如同亿万条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着荒地上每一道渺小的身影!
“啊——!” 一个正在奋力挖掘的妇人被巨大的雨点击中额头,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手中的破镐差点脱手。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单薄的破袄,刺骨的寒意和天地之威带来的巨大恐惧,让她枯槁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老天爷啊!真…真来了!” 快嘴刘尖利的嗓音被暴雨声撕扯得破碎,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浆,浑浊的雨水流进眼里,火辣辣的疼。脚下,刚刚被她们奋力挖出的浅浅沟壑,瞬间就被浑浊的雨水灌满,变成了浑浊的小溪!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人力,在天地之怒面前,何其渺小?!
“稳住——!”
一个嘶哑破裂、却如同烧红铁钎般穿透雨幕的声音,猛地炸响!
是赵小满!
她枯槁的身影在倾盆暴雨中挺立如礁石!深陷的眼窝里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片被暴雨冲刷得更加冰冷的沉凝!额心的根须印记灼烫到了极致,大地深处那狂暴翻腾、濒临爆裂的湿闷地气,在暴雨的疯狂冲击下,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发出无声的咆哮!手背上淡青色的纹路疯狂闪烁,传递着脚下土地濒临崩溃的哀鸣!
她的感知,在暴雨的轰鸣和大地痛苦的痉挛中,被催发到了极限!她“看”到雨水如同铁锤,疯狂砸击着新翻的、松软的生土表层,土壤颗粒正在被无情地分离、击碎!她“看”到土层深处那被强行灌注、无处宣泄的地气洪流,在暴雨的挤压下更加狂暴,如同被困的怒龙,疯狂冲击着相对松软的区域,寻找着任何可能的裂隙!
保墒!防冲刷!引潜流!刻不容缓!
“张婆婆!” 赵小满嘶吼着,枯槁的手猛地指向荆棘壁垒内侧那片相对平整、堆放着厚厚一层金黄粟米秸秆的角落——那是上次收获后特意留下的,准备沤肥或铺炕的!“带人!抱秸秆!盖田垄!快——!盖厚!”
张寡妇浑浊的眼睛在暴雨中猛地爆发出光!她瞬间明白了意图!秸秆!厚厚铺在刚播种或刚翻垦的田垄上,能缓冲雨滴的冲击力,防止表层土壤被砸成泥浆冲走!这是老农对抗暴雨冲刷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办法之一!她枯槁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嘶声回应:“听见了!跟我来——!” 她一把拽起旁边一个被雨砸懵的妇人,跌跌撞撞冲向秸秆堆!
“柳绣娘!刘婆婆!” 赵小满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如同冰冷的指令,穿透雨幕!枯槁的手精准地指向脚下这片新翻垦区域边缘、地势最为低洼、此刻正疯狂汇集浑浊雨水的几处地方!“带人!挖这里!浅沟!引水——!往苜蓿洼地——!快!”
“浅沟?!” 快嘴刘一愣,随即精明地反应过来!不是要挖多深多宽的泄洪渠!暴雨之下根本来不及!而是要挖浅浅的导流沟,利用地势,将地表疯狂汇集的雨水,第一时间引向那片特意留出的、如同巨大海绵的苜蓿洼地!让苜蓿发达的根系去吸收、去缓冲!同时,这浅沟,更是给大地深处那狂暴的潜流一个宣泄的口子,避免它们在土层内部积蓄压力,造成更可怕的管涌或塌陷!
“明白了!姐妹们!跟我来这边!挖浅沟!把水引走——!” 快嘴刘尖声吆喝着,枯槁的手挥舞着刻有“刘氏”的锄头,率先冲向赵小满指点的低洼处!柳绣娘苍白的脸上满是雨水,那双蒙尘明珠般的杏眼却亮得惊人,她毫不犹豫地抱起一把别人丢下的破铁锹,紧跟着快嘴刘冲了过去!
命令清晰!分工明确!
刻名锄柄上微弱的共鸣青光,在暴雨中如同不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传递着守护的意志!
荒地上瞬间沸腾!
一部分妇人在张寡妇带领下,冲向秸秆堆。枯槁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抱起大捆大捆金黄的、散发着谷物清香的粟米秸秆,跌跌撞撞地冲回新翻垦的区域!她们不顾泥泞湿滑,不顾暴雨抽打,将一捆捆沉重的秸秆,如同披挂战甲般,疯狂地覆盖在那些刚刚被雨水冲刷、已经开始泛白泥浆化的田垄之上!一层!又一层!厚厚地压实!
金黄的粟米秸秆在灰白的盐碱地和倾盆暴雨中,铺开一片片温暖而坚韧的屏障!狂暴的雨点砸在厚实的秸秆层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被有效地缓冲、分散!浑浊的泥水顺着秸秆的缝隙艰难下渗,而不是裹挟着珍贵的表土疯狂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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