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听雨轩被青蓝火焰围得密不透风,那火不灼物,却烧得人心发寒。
三日禁令之下,整座小院成了宫中禁地,连风都绕道而行。
唯有井口那一道僵立的身影,依旧纹丝不动——云袖双目纯白,唇角凝着笑,像一尊被供奉在祭坛上的瓷偶,静得令人窒息。
可宫墙之外,梦魇正悄然蔓延。
值夜的哨兵接连惊醒,冷汗浸透里衣,颤抖着上报梦境:“奴才梦见……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在井底梳头。”
“她每梳一下,我就听见一声尖叫,然后——我的喉咙就哑了。”
“我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头发一缕缕缠上井绳,越缠越紧……”
苏识坐在灯下,听完最后一份梦报,指尖轻轻敲击案面。
她眸光沉静,却藏着刀锋般的锐利。
“不是幻觉。”她低声道,“是意识投射。”
柳绿捧着一卷泛黄手札快步走入:“夫人,属下查遍尚宫局三十年档案,云袖从未出过宫门,也无亲族来往。但她每月初七必去西偏殿洒扫,理由是‘还愿’。”
“还什么愿?”
“她说……十年前有个叫阿沅的姐姐,替她挡了责罚,死在那间殿外。”
苏识眼神微动。
阿沅——那个因偷戴凤钗被赐死的侍女,早已化作尘土,尸骨无存。
可如今,有人借她的名字归来。
她起身,披上玄色斗篷,亲自踏入听雨轩。
镇魂火在她靠近时微微波动,仿佛认出了主人。
井边,云袖仍保持着先前的姿态,只是额角多了一道细小裂痕,渗出乌黑血丝,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像是某种封印正在崩解。
苏识蹲下身,距她不过三尺,目光直视那双空洞的眼睛。
“你不是钥匙。”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是引路的火把,是她们点燃的一盏残灯。你以为你在唤醒宿主,其实……是你自己被困在了轮回的回音里。”
没有回应。只有风掠过檐角铜铃,发出几不可闻的震颤。
她伸手探向井壁,指尖抚过湿滑的苔藓——北斗七星之形赫然成列,且随子午交替微微起伏,如同呼吸。
“这不是自然生长。”她收回手,眼中寒光乍现,“是有人用血祭养出来的‘星脉阵’,借井水阴气勾连地脉,为‘门’铺路。”
她转身下令:“取七枚静心铜铃残片,埋于四角与中央。结‘断梦结界’——不断魂,不断魄,只断那根寄生在梦境里的线。”
柳绿领命而去,白砚亲自带人布防外围。
当最后一枚铜铃埋入土中,天地骤然一静。
入夜,异变突起。
云袖第一次发出声音——不是空灵回响,而是压抑的呜咽,像是灵魂深处被撕开一道口子。
她双膝猛然跪地,十指深深抠进青砖缝隙,指甲断裂也不自知。
额角黑血汩汩涌出,滴落在地,竟腐蚀出细小焦痕。
苏识站在院中,望着这一切,神色未动。
所以,她要用另一种方式——请鬼上门。
次日清晨,柳绿抱着厚厚一叠桑皮纸归来:“夫人,已按您所说,将云袖十年来的梦录全数还原,共三百二十七段,皆以银线穿缀成册。”
苏识接过那本薄如蝉翼、重若千钧的册子,封面上墨迹未干:《阿沅旧梦集》。
她摩挲着纸页边缘,冷笑浮现唇畔:“它们以为这是夺舍重生?不过是借尸还魂的小伎俩罢了。”
“但我偏要让真正的‘她’回来——认亲。”
当夜,子时三刻。
苏识独坐院中蒲团,焚一炉安神香,手中握着一枚染血的古旧铜铃。
那是当年阿沅死后,唯一没被销毁的遗物。
她闭目,轻摇七响。
铃音清越,穿透火网,钻入地底,仿佛叩击着阴阳交界的门扉。
刹那间,风起。
《阿沅旧梦集》平地翻飞,一页页如蝶舞升空,又缓缓落下,每一页都在幽光中泛起微芒。
苏识睁开眼,嗓音低缓,却字字凿进夜色:
“壬戌年冬月十五,阿沅梦见母亲煮姜汤,屋外雪落三寸。她想回家,可宫门已闭,钥匙在皇后手里。”
话音落,云袖浑身剧震,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第二页飘起。
“庚子年五月初九,阿沅看见华贵妃摔碎茶盏,血从指尖滴落。她悄悄捡走碎片藏进袖中,怕被人发现,又怕忘了那一刻的眼神。”
云袖开始颤抖,嘴角那抹诡异笑意终于出现裂痕。
第三页展开。
苏识语调不变,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寻常往事:
“七月初七生辰夜,阿沅偷戴凤钗照镜,心跳如鼓。皇后走进来,看着镜中的她,忽然笑了:‘你长得真像我小时候。’”
“我不是她!”一声尖啸撕破寂静。
云袖猛然抬头,眼眶中白光狂闪,身体剧烈抽搐,似有两股力量在体内厮杀。
她双手抓地,指甲翻裂,嘶吼如困兽:
“我是钥匙!我是第九世的接引者!你不明白——门必须开!她等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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