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识不动。
她只是轻轻翻动下一页。
火光映照下,她的侧脸冷峻如刀削,眼底却燃着无人能见的烈焰。
她缓缓启唇,声音渐缓,却更沉,更冷,直坠人心最深的渊底:
“七月十八,皇后赐毒羹,阿沅死前看见她流泪,听见她说——”苏识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云袖颤抖的指尖缓缓蜷缩,仿佛那句“对不起”凿穿了千层封印,直抵灵魂最深处。
她语调未扬,却如寒泉滴石,一字一句渗入这夜的骨髓:“七月十八,皇后赐毒羹,阿沅死前看见她流泪,听见她说——对不起,可你必须替我去开门。”
话音落。
井底那一声持续三日的低吟骤然断绝,像是被利刃斩断咽喉的呜咽,戛然而止。
风停了,火也静了。
原本青蓝如鬼焰的镇魂火微微一颤,竟由冷转暖,泛起淡淡金光,如同晨曦初照,缓缓沉入地底,仿佛完成了某种古老的契约。
云袖双膝一软,重重跪倒,额头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她浑身抽搐,嘴角溢出黑血,混着泪水蜿蜒而下,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但她不再笑。
那抹不属于她的、冰冷空灵的笑容终于碎裂,像琉璃落地,片片崩离。
苏识这才起身,步伐沉稳地走近,从袖中取出一枚铜片——巴掌大小,边缘刻满锁链纹路,中央嵌着一粒幽蓝晶石,像是凝固的眼泪。
她将铜片轻轻覆上云袖汗湿的手心,五指微合,压紧。
“那你留下。”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我替你关上门。”
刹那间,铜片上的晶石一闪,一道极细的银线自掌心蔓延而上,顺着血脉钻入体内,又似无形之针,精准扎进神魂裂缝之中。
云袖猛地仰头,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随即昏死过去,身体软软倒下。
柳绿疾步上前探息,松了口气:“脉象乱而不散,魂未损。”
白砚立于院门,手按刀柄,眸光冷峻扫视四周:“结界未破,外围无异动。”
苏识低头看着自己染了尘灰的手指,缓缓收拢。
她知道,这一战赢的是“理”,是“情”,更是对“人”的理解——那些所谓“钥匙”,不过是被反复利用的牺牲品。
她们不是容器,而是记忆的残响,是执念的回声。
真正的破局点,从来不是驱逐,而是认同。
让宿主相信自己就是阿沅,才能切断“门”借外力寄生的链条。
次日清晨,云袖在偏殿厢房醒来,眼神茫然,额角包扎着素绢。
她记得自己做了个极长的梦——梦见井底有人梳头,梦见自己被人推着走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梦见一个女人说“对不起”。
她抱紧双臂,冷汗涔涔,却想不起更多。
苏识站在窗外,隔着纱帘静静注视她良久,才转身下令:“调云袖至冷宫整理旧档,每月上报精神状况,饮食用药皆由影阁专供。”
柳绿低声问:“夫人真信她不会再被侵蚀?”
“她现在以为自己做过那个梦。”苏识淡淡道,“只要她‘记得’,梦就成了真。而‘真’的东西,别人抢不走。”
她在书房铺开《梦脉经纬图》——一幅以星轨为基、血脉为引、梦境为网的秘图。
笔尖蘸墨,划去“云袖”之名,墨迹如刀,斩断一线。
旋即,另起一笔,力透纸背:
宿主觉醒非靠外力,而在‘认同’——她们必须相信自己是她。
她凝视北方荒山方向。
昨夜棺材震动的频率,已被白砚密报:三次短震,一次长鸣,似怒,似惧。
“它怕了。”她唇角微扬,眼中无喜,唯有寒光,“失去容器,意味着它不能再轻易触碰现世。可它不会停……只会换门。”
风拂过窗棂,吹动案上一堆尚未归档的旧卷。
其中一页悄然翻起,露出一行褪色朱批:
天启七年,钦天监笔吏沈眠,目睹父刑疯癫,囚于南苑别院,禁言禁录,至今十二载。
苏识目光一顿。
她没有去拿那页纸。
也没有追问那名字背后的过往。
但她记住了——沈眠。
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节奏缓慢,却与昨夜铜铃七响,隐隐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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