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百灵哀叹谷那令人心神俱疲、仿佛抽干了所有精神力量的幻境区域,团队甚至来不及好好休整,又不得不沿着赫连部"特使"队伍留下的那一片狼藉、几乎不加掩饰的混乱痕迹,继续艰难跋涉了将近一日。周遭的景象开始发生显着而令人不安的变化。空气中那无孔不入、似哭似笑的诡异风声逐渐减弱、远去,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沉闷而持续不断的轰鸣,仿佛有一头被囚禁于九幽之下的洪荒巨兽,正焦躁不安地低沉咆哮,每一次喘息都引得大地微微震颤。原本祁连山特有的、能冻裂骨髓的极致寒意,也被一股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霸道的、带着浓烈硫磺与矿物燃烧气味的燥热所取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根据徐逸风脑海中那份清晰无比、细节详尽的"哑叟地图"所示,他们正在步步接近下一个被用醒目的、代表极度危险的朱砂色标记出的区域——"地火脉"。
"前面...地图所示,应该就是入口了。"徐逸风抬起手,示意队伍暂停。他指着前方一道如同被远古巨神用开天巨斧狠狠劈开形成的巨大山壁裂缝。那裂缝狭窄而幽深,边缘参差不齐,仿佛大地一道狰狞的伤口,不断有灰白色的、带着浓烈刺鼻硫磺气味的灼热蒸汽从中汹涌喷薄而出,如同巨兽吞吐的息,扑打在人的脸上、身上,灼热烫人,呛得喉咙发紧,眼睛刺痛。裂缝深处的黑暗中,那低沉的、源自地心的轰鸣声变得更加清晰可辨,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地下深处岩浆翻滚沸腾般的"咕嘟"冒泡声,以及岩层在巨大压力下不堪重负、不断崩裂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响。
仅仅是站在入口处,一股股灼人的热浪便扑面而来,脚下的地面传来持续不断的、细微却清晰的震动,仿佛踩在一颗随时可能猛烈搏动的心脏之上,一种对大自然狂暴力量的原始敬畏和心悸感油然而生。
"好家伙...这地方,可比那哭哭啼啼、专门折腾人脑子的鬼山谷实在多了!"赵莽抹了把脸上混合着汗水与蒸汽冷凝形成的油腻水珠,咧了咧嘴,竟露出一丝近乎兴奋的神色,"热是热了点,臭是臭了点,但至少知道是啥玩意儿要命,拳头刀子还能派上用场!"相较于无形无质、直击心灵软肋的精神攻击,这种看得见、摸得着、能真刀真枪应对的物理上的险境,反而让他这种直来直去的汉子觉得更踏实些。
夏侯琢早已用衣袖紧紧掩住口鼻,皱着眉,眯着眼,仔细打量那不断喷吐着致命毒气和灼热蒸汽的裂缝,声音闷闷地传来:"这阵仗...这动静...简直像是钻进了太上老君那八卦炼丹炉的炉膛里,而且还是年久失修、炉壁裂缝、快要炸膛的那种。我说徐头儿,你确定你脑子里那老爷爷给的地图上,画的是条活路,不是一条直通阎罗殿烧烤层的捷径?"
"地图无误。路径就在其中。"徐逸风语气肯定,不容置疑,但他的眼神同样凝重到了极点,紧紧盯着那喷涌的蒸汽和深不见底的黑暗,"哑叟既然特意标注此处,并提供了路径,必有可通过之法。但此地之险,远超之前,需万分小心,步步为营,任何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他回过头,目光扫过每一个疲惫却强打精神的同伴,"此地蒸汽极度灼热,更含有大量未知毒质,长时间吸入,轻则头晕目眩,重则中毒昏迷,甚至损伤肺腑。需立刻做足防护。将所有备用的干净布料全部取出,用水囊中的水彻底浸湿,多层折叠,严密蒙住口鼻,尽量系紧。这至少能过滤部分毒烟尘埃,也能抵挡一些灼热气流,保护呼吸道。"
众人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行动起来。幸好他们沿途在几处冰缝补充过水源,水囊尚且充足。很快,每个人都用湿漉漉的布条将头脸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在蒸汽中努力分辨前路的、充满警惕的眼睛。柳七娘格外细心,将小栓子的脸包了一层又一层,确保没有一丝缝隙。陈文则一边笨拙地系着布条,一边忍不住喃喃分析道,声音透过湿布显得含糊不清:"硫磺化合物...二氧化硫可能性极大...likely还有硫化氢...剧毒...吸入过量会迅速导致嗅觉失灵、头晕、肺水肿...湿布过滤效果极其有限,只能阻挡较大颗粒...我们必须尽可能加快速度通过这段区域..."
"所有人,再次检查腰间绳索!确保每一个结都牢固无比!"徐逸风再次沉声下令,声音透过布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五,巴特尔,你二人经验最为丰富,感官敏锐,在前交替探路,务必注意脚下虚实和头顶岩壁的稳定!赵莽,你负责断后,确保后方无恙。其他人居中,保持一定安全距离,但绝不能被蒸汽隔开,绝不能脱队!一旦走散,后果不堪设想!"
准备就绪后,队伍如同一条紧密连接、命运与共的蜈蚣,毅然决然地、小心翼翼地钻入了那不断喷涌着致命蒸汽和灼人热浪的地裂入口,身影迅速被浓密的灰白色雾气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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