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将紫檀木盒沉沉按在案上,指节因用力而失了血色。他喉头滚动,咽下那口冷茶,却似咽下了一块寒冰。目光扫过台下,见众人犹自沉浸在“美首配贤身”的邪念寒意中,他方才开口,声音嘶哑如裂帛:
“妄念如火,燎原之后,只余焦土。那赵文启,自那夜受了妖笔蛊惑,心中恶种便破土疯长,遮天蔽日。他不再是人,成了被贪欲驾驭的傀儡,一步步,丈量着通往阿鼻地狱的途程。”
窗外,风声凄紧,卷着落叶拍打窗纸,宛若冤魂叩问。
“此后经月,赵文启外表仍是风光举人,酬酢间谈笑风生。然其眼底,却沉淀着化不开的墨色。他不再研读圣贤书,反倒搜罗那些记载人体奥秘、乃至邪法异闻的孤本残卷。指腹划过描绘筋络骨骸的图解时,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虔诚。那妖笔的低语,如今已成了他脑中常驻的声响,指点他,诱惑他,将那悖逆人伦的邪术,视作通往‘圆满’的坦途。”
说书人语速沉缓,字句如浸霜雪。
“时机悄至。岳母寿辰,张氏需归宁两日。赵文启亲自为妻整理行装,送至门前,温言软语,俨然情深意重。待那瘦弱背影蹒跚远去,他脸上所有温情顷刻剥落,唯剩金石般的冷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
“是夜,浓云蔽月,天地无光。赵文启借故屏退老仆,言欲潜心向学。偌大宅院,顷刻陷入死寂,唯书房一灯如豆,映着那方紫檀木盒幽深轮廓。”
“他紧闭门窗,于书房内多点灯烛,光影摇曳,将四壁映得如同森罗殿。从隐处取出备妥之物——浸油麻绳、锋刃薄刀、穿着特制丝线的钢针、一坛烈酒。将这些物什与紫檀木盒并置案头,灯火下,冷铁寒光与木盒幽暗交织,桐油与酒气弥漫,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赵文启眸中最后一点属于人的迟疑,彻底湮灭。他拿起麻绳,步履如猫,走向张氏卧房。”
说书人声线压得极低,似从地底渗出。
“他弄出轻微响动,仿若夜归人。不过片刻,内室门帘掀动,张氏披着洗得发白的旧衫,揉着惺忪睡眼走出,声音带着未醒的沙哑:‘官人?是……是你么?’”
“话音未落,赵文启已如鬼魅般自身后闪出,麻绳毒蛇般缠上那细弱脖颈,死死勒紧!张氏双眼陡然外凸,喉间挤出不成调的‘嗬嗬’声,双手在空中徒劳抓挠,双腿踢蹬,却挣不脱那索命的绞索。”
“赵文启面容扭曲,臂上肌肉虬结,脑中空茫,唯有妖笔冰冷的催促回响:‘用力!莫迟疑!片刻即好!’”
“挣扎渐弱,终至无声。躯体软软垂落,唯有一双怒目圆睁,凝固着无尽的惊骇与绝望,死死钉在昔日夫君脸上。”
“赵文启松开手,大口喘息,望着地上迅速冰冷的发妻,眼中无悲无痛,只有完成必要步骤的麻木,与即将触及幻梦的狂热。他以厚重油布将尸身裹紧,拖入书房最暗的角落。”
“事毕,他未停分毫。换上夜行短衣,怀揣利刃钢针,如一道阴影融入夜色,直扑倚翠楼。”
“其时楼内笙歌已歇,一片死寂。赵文启循熟路绕至后院,翻墙潜行,至柳如丝绣楼下,以石叩窗,发出约定暗号。稍顷,小窗轻启,柳如丝云鬓松散,身着纨单寝衣,探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见是他,讶异低语:‘冤家,这般时辰……’”
“余音未散,赵文启已猱身而上,翻入香闺。不待佳人反应,一手紧捂其檀口,另一手寒光乍现,刀锋精准掠过玉颈!”
“血光迸射,温热腥甜溅满襟袖。柳如丝美眸圆睁,喉间咯咯数响,身躯剧颤,旋即玉殒香消。那曾颠倒众生的容颜,定格在永恒的惊恐与不解之中。”
“赵文启眼神冰封,动作迅如鬼魅。取油布包裹那颗仍在滴血的螓首,系于腰间,对那无头的曼妙身躯未投一瞥,原路返回,消弭于黎明前最沉的黑暗。”
“重返书房,天色如墨。他将两颗头颅并置案上——一边是发妻青紫怒张、写满苦难与忠诚的面孔;一边是名妓苍白绝美、颈断处血肉模糊的容颜。灯火昏黄,映照着这生死并置、美丑交织的极端景象,诡异得令人心胆俱裂。”
“赵文启此刻却异样平静,如同进行一场神圣的献祭。净手洁面,以烈酒仔细擦拭刀针。随后,他搬来张氏尚有余温的身躯,放于铺开的草席,捧起柳如丝那颗美艳头颅,小心翼翼地对准颈项断口。”
“他俯身拼凑着。薄刃修整参差骨茬,钢针牵引丝线,穿透冰凉皮肉,一针一线,将美丽的头颅缝合于熟悉的躯体。手法稳定得可怕,次序井然,仿佛在进行着某种庄严仪轨。浓重血腥与烈酒气息混杂,皮肉被强行缀合的细微声响,在死寂中惊心动魄。”
“那妖笔静置案角,幽光流转,默然见证这逆天而行的‘壮举’。”
“东方微露鱼白, ‘作品’终成。一具拥有张氏劳碌身躯、柳如丝绝色头颅的异物,僵卧于血泊草席之上。缝合针脚细密如绣工,血迹斑斑,柳如丝那张脸双目紧闭,长睫在苍白如纸的肌肤上投下阴影,呈现出一种死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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