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的青石板上凝着晨露,尹喜踩着薄霜走上台时,青铜罗盘的刻度已结了层细冰。他呵出一口白气,指尖抚过"尾宿"的星纹——那是匠人用錾子一点点凿出的凹槽,九星如钩,尾尖直指西南的医帐方向,像条蓄势待扑的银蛇。
"宋平,"他的声音在晨雾里荡开,带着冰晶碎裂般的清冽,"把庚子年小暑的疫册都搬来。寅时发病的用红笔圈,卯时的点蓝点,其余时辰用墨笔勾,分三摞码好。"
宋平应着,不多时便踩着木阶上来,怀里抱着的竹简堆得比他肩头还高。最顶上那卷的封皮已磨得发亮,边角沾着深褐色的药渍,是老医工前日核对时不小心泼上的艾草汁。尹喜抽出最厚的一卷,麻绳捆扎处露出"疫志卷三"四个字,墨迹被汗水洇得发蓝——那是负责登记的医工夜里趴在案上写的,字里行间还能看出困倦的歪斜。
"你看这页,"尹喜翻开竹简,指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李木匠,寅时三刻咳血;赵寡妇,寅时一刻惊厥;张屠户,寅时五刻高热不退......"他忽然停住,指尖点在"寅时"二字上,"《黄帝内经》里说,寅时是肺经当令,肺主气,司呼吸,疫气趁此时入侵,就像往风箱里塞沙子,能不凶烈吗?"
宋平蹲下身分拣竹简,鼻尖快碰到竹片上的墨迹:"那卯时发病的呢?王婆婆、陈小丫......症状都轻多了。"
"卯时属大肠经,"尹喜俯身画出尾宿九星的轮廓,笔尖在霜气里凝出细水珠,"《黄帝内经》里说'肺与大肠相表里',邪气走了表,自然就弱了。你再看星图——尾宿属火,寅时火旺,疫气借这股火性钻空子;箕宿属木,卯时木盛,木能生火也能泄火,邪气到这儿就泄了大半。"他忽然念起《夏小正》,调子在空旷的观星台上盘旋:"尾宿九星如钩形,箕宿四星像簸箕......这尾宿的钩,可不就是扎进肺里的邪祟?箕宿这簸箕,倒成了往外筛邪气的家伙。"
说话间,老医工背着药箱登上台,药箱上的铜锁叮当作响。他见石台上分好的三摞竹简,眼睛一亮:"关令这是把星象和时辰拧成一股绳了?"尹喜把竹简推过去:"您瞧这红圈册子,寅时发病的是不是都像被尾宿的钩子缠上了?得用猛药拽出来。"
老医工翻到李屠户的记录,拍着大腿道:"可不是!前日给他用了三钱麻黄,汗出了半盆也没退,后来想起《黄帝内经》里'寅时开穴太渊'的说法,加了巴豆泻肺,好家伙,一碗药下去,他吐出半盆黑痰,烧当天就退了!"他又翻到蓝点册子,"陈小丫卯时发病,我本想照方抓药,她娘说孩子怕苦,就用薄荷汤调了银翘散,结果比李屠户好得还快——原来卯时开穴合谷,薄荷正好通大肠经,这是歪打正着顺了时辰啊!"
尹喜取来空白竹简,左手按住罗盘,右手执笔,先画了尾宿九星的简笔图:钩形的星轨里,每颗星下都标着穴位——"寅时发病,取太渊、鱼际,仿尾宿钩形施针,药加雄黄、巴豆,攻毒如摘钩"。再画箕宿四星,像把展开的扇子,注:"卯时发病,取合谷、曲池,仿箕宿扇状施针,药加薄荷、荆芥,疏风如扬糠"。
宋平凑过来看,见竹简边缘还画了时辰对应的经络图:寅时肺经用朱红描线,像条跳动的火脉;卯时大肠经用靛青勾勒,如道流动的风河。"关令,这比医书清楚多了!"他指着红圈旁的小字,"连施针的深浅都标了——'寅时进针三分,如钩入肉;卯时进针一分,似风拂皮',这可不是照着星象的深浅来的?"
午时刚过,医帐里就热闹起来。寅时发病的患者面前摆着橙红色的药碗,碗边浮着雄黄碎末,像尾宿的星芒落在碗里。老医工持针的手悬在太渊穴上方,忽然想起尹喜的话,手腕一转,针尖斜刺入穴,深度不多不少正好三分,患者闷哼一声,随即咳出口黄痰,脸色竟缓和了些。
另一边,卯时发病的陈小丫正捏着鼻子喝药,绿莹莹的薄荷尖漂在碗里,像箕宿的新叶。她娘在旁念叨:"关令说了,这药得卯时喝才管用,你看隔壁李屠户,寅时喝了药,现在都能坐起来吃饭了。"小丫似懂非懂,却乖乖把药喝了,喝完咂咂嘴:"娘,这药比糖茶还香呢。"
傍晚清点时,宋平抱着册子跑上观星台,竹简在怀里颠得哗哗响:"关令!寅时组退了十二个高热,有五个能自己走路了;卯时组好了十八个,陈小丫刚才还追着蝴蝶跑呢!"他翻开册子,红圈旁多了许多墨勾,像给尾宿的钩子系上了绳;蓝点旁画了小风车,似在箕宿的风里转起来。
老医工也跟上来,手里举着两副药渣:"您看这寅时的药渣,雄黄沉底像摘下来的钩;卯时的药渣,薄荷浮着如扬净的糠——真应了您画的星图!"
夜色漫上观星台时,尹喜把《疫册仿星图》挂在罗庚旁的柱子上。月光透过星图的镂空,在竹简上投下尾箕二宿的影子,朱红的肺经、靛青的大肠经与星影重叠,像幅流动的经络星图。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文始证道录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文始证道录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