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雾气弥漫,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层厚厚的棉絮所覆盖。这晨雾沉甸甸的,压在海晏糕坊的房顶上,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林小满早早地起了床,她披上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这件军大衣是男人离开时留下的,虽然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但上面却总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那是男人的味道,也是她思念的味道。
她踩着湿漉漉的露水,缓缓地朝着厂房走去。裤脚被路边的草叶沾湿,上面还凝结着晶莹的水珠,随着她的步伐晃动,宛如一串小巧的灯笼,在清晨的微光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刚进院子,就听见灶间传来的声响。小周娘正蹲在土灶前添柴,火光从灶门里窜出来,在她脸上跳着碎金似的光,映得鬓角新添的白发像落了层霜。林厂长,你听这柴火多旺!她往灶膛里塞了把松针,火苗地蹿高,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新砍的松树丫子,烧起来后劲足,蒸窝窝最香。
灶台上的粗瓷盆里,发好的玉米面正冒着细密的热气,边缘裂着几道小口,像个憋不住笑的孩子。小周娘用筷子挑起面浆,长长的丝垂下来,在晨光里泛着亮:昨儿李婶来换糕点,说孙桂兰家的丫头青丫头,最爱啃窝窝,我特意掺了两把黄豆面,磨得细,嚼着筋道。她说话时,手里的竹筷不停地搅动面团,黄澄澄的面在盆里打着转,像团滚圆的太阳。
林小满伸手按了按面团,指尖陷下去个小坑,慢慢悠悠地回弹,带着股韧劲。加把糖渣。她的声音轻得像雾,指尖沾着的面屑簌簌往下掉,孩子们都贪甜。糖渣是供销社熬糖剩下的碎块,深褐色的,带着焦香,在物资紧俏的七十年代,算得上金贵东西。小周娘却毫不含糊,从铁皮罐里抓了两大把撒进去,掌心的老茧蹭着糖渣,发出的轻响。
这糖渣还是开春攒的呢。小周娘用手背抹了把额角的汗,汗珠砸在面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那会儿给赵小虎做南瓜糕,剩了点,我想着总有能用着的时候。你别说,掺在窝窝里,甜得格外厚。
正说着,只听一阵清脆的车铃声由远及近,赵铁柱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缓缓地走进了院子。车把上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蓝布包,随着车子的颠簸,那布包也一上一下地晃动着,仿佛里面装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车铃被撞得“叮铃”作响,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了栖息在石榴树上的麻雀们。它们“扑棱棱”地飞起,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然后又落回了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似乎在抱怨这突如其来的打扰。
赵铁柱停好车子,径直走到案板前,将那个蓝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他解开布包上的绳结,随着绳结的松开,一股浓郁的甜香顿时从布包里飘散出来。这股甜香与灶间的烟火气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朵盛开的糖花,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
赵铁柱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对林厂长说道:“林厂长,这是供销社的刘干事特意留给咱们的红糖!”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兴奋,仿佛这红糖是一件无比珍贵的礼物。
张师傅在烤炉前直起腰,围裙上沾着的面粉被热气熏得发白,像落了层雪。要我说,啥奖状都不如烈属们那句实在!他手里的铁铲敲了敲炉壁,震得烤盘上的海苔饼干微微发颤,你尝尝这个,孙大娘给的紫菜就是不一样,泡发了切得碎碎的,拌在面里,烤出来带着股子鲜劲。早上给张大爷送过去,老爷子揣了两块在兜里,说要给守岛的战士留着,还说比他年轻时在部队吃的压缩饼干香十倍。
林小满没接话,转身往研发部走。墙角的福利券存根摞得整整齐齐,用根红绳捆着,像本厚厚的书。她抽出最上面那张,是孙桂兰领糕点时按的手印,指腹的纹路深深浅浅,透着股用力的劲儿。忽然想起男人牺牲那年,她去公社领抚恤金,也是这样按手印,指腹被红泥染得通红,好几天都洗不掉。
研发部的窗台上摆着盆仙人掌,是宛宛从路边挖的,歪歪扭扭地开了朵小黄花。小凤正趴在桌上描花样,铅笔在纸上划得响,画的是朵海浪花,浪尖用红豆沙做馅,浪身裹着绿豆沙,底下还垫着层海苔碎。
林厂长,您看这个!小凤抬起头,辫子上的红绸带滑到胸前,脸被晨光映得红扑扑的,这是给守岛部队试做的,建军节不是快到了吗?我听赵大哥说,马建军烈士牺牲前,总念叨着想尝尝带海味的点心,说守岛守了那么多年,连口带海味的甜糕都没吃过。
林小满的指尖落在海浪花三个字上,纸面被按出个浅浅的坑。马建军牺牲那年是1953年,她男人是1955年走的,前后差了两年,两个年轻的媳妇在公社的追悼会上哭得直不起腰。孙桂兰当时怀着孕,肚子已经显了形,攥着她的手说:小满,咱得好好活,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娃,也得把日子撑起来。
就做这个。林小满的声音有点哑,像被灶烟熏过,多做两盘,送孙桂兰家尝尝。青丫头今年八岁了吧?该记事了。她想起自家宛宛,也是八岁,已经能数到一百,还会用萝卜刻枫叶模子,每次做南瓜糕都要抢着印花样,说这样爸爸在天上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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