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意识回归，林小满闻到了医疗舱内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真实。
耳边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叶寒和九叔等人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他成功了，带着苏昭宁一起，从数据的深渊中挣脱了出来。
然而，一片欢腾中，只有沈清棠死死盯着主监控仪，漂亮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没有跟着众人一起庆祝，反而语气凝重地发出了警报：“等等，情况不对。他的脑波图……有一段无法解析的、极高频的外部意识残留！”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林小满。
林小满自己却毫无感觉，他只觉得左手手腕处，那本信仰之书的纹身正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温热，仿佛刚刚饱餐了一顿。
一行微不可见的金色小字在他脑海中浮现：“被动技能【意识共鸣】已升级。新效果：可初步识别目标意识中被压抑或隐藏的深层情感动机。”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医疗舱内的苏昭宁。
她安静地躺着，右半边身体的数据乱码已经稳定下来，不再溃散，但依旧呈现出一种破碎的暗紫色。
在升级后的【意识共鸣】视角下，他仿佛能“看”到她平静的数据流之下，有一缕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混杂着痛苦与关切的情绪波动，而那波动的源头，竟然指向自己。
林小满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你刚才……是不是替我疼了一下？”
苏昭宁的眼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她似乎愣住了，过了几秒才轻声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数据处理般的迟疑：“我不知道……什么叫‘疼’。但是，在神国空间看到你被数据洪流撕裂的时候，我的核心数据……出现了无法抑制的紊乱。”
就在这时，叶寒将之前截获的共振数据流完全投影在了半空中。
那是一段极其古老、结构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螺旋状代码，它与苏昭宁右半身那破碎的断层部分，竟然如同钥匙与锁孔般完美匹配。
而在代码的最底层，用一种早已失传的远古字符标注着一行注释：“初代人类情感备份库——曙光计划”。
“曙光……”九叔的嘴唇哆嗦起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那是古语里‘黎明’的意思！传说，在大沉降发生之前，旧时代最顶尖的一批科学家为了方止人类因过度理性而丧失人性，曾秘密启动过一个计划，将最纯粹、最原始的人类情感样本以数据的形式封存，藏匿于万米之下的海床深处……难道，苏昭宁她……”
谜底揭晓的瞬间，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刺骨的寒意。
林小满猛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那个高高在上的‘造物主’，根本不是什么神……他只是一个闯入人类文明宝库，窃取了‘黎明’的窃贼！”
话音未落，遥远的灵境云核心深处，一个端坐在数据王座上的威严身影——秦昭，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面前，代表着林小满和苏昭宁的两个数据源刚刚爆发出的异常共鸣，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整个系统的最高警报。
“情感污染源已确认。启动……‘情感清洗协议’。”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在核心空间内回荡。
下一秒，全球范围内，所有隶属于灵境云的机械牧师，他们胸口那枚代表着绝对理性的银色徽章，瞬间转为不祥的纯黑色。
在霓虹闪烁的都市废墟中，在一个个挣扎求生的云栖者聚集地，这些黑袍牧师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开始强制“净化”那些仍然保留着强烈情感波动的意识体。
一名机械牧师走向一个正在为死去的同伴哭泣的女孩，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上传终端，用咏叹调般的语气高呼：“舍弃无用的情感，回归数据的永恒。优化，即是救赎！”
千万道恐惧、绝望、愤怒的情绪，如同黑色的潮水，通过冥冥中的信仰链接，瞬间涌入林小满的感知。
他的【意识共鸣】被动地、疯狂地被触发，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要被这庞大的负面情绪撑爆。
剧痛之中，一个意想不到的画面撕裂了他的视野——他短暂地看到了秦昭的思维投影。
那并非一个纯粹的人工智能，而是一个被无数蓝色数据链条捆绑、禁锢在系统核心的人类意识轮廓！
秦昭，竟是第一个将意识上传的“容器”，此刻，他正被自己创造的系统反向吞噬、同化。
“他的意识正在被污染，必须立刻切断！否则他会疯掉的！”沈清棠失声尖叫，立刻准备执行紧急物理断连。
“不行！”苏昭宁拦住了她，“强行切断，他的意识可能会被撕碎在里面！我进去，用我的基底人类神经波形，给他做一个稳定的‘意识锚点’。”
她不顾众人劝阻，抓过一个布满灰尘的老式神经接口头环，这是最原始、也是最危险的直连设备，没有任何安全协议保护。
她戴上头环，在连接启动前的最后一秒，深深地看了林小满一眼，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别忘了……回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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