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羽的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雪缎疲惫的心湖中漾开圈圈涟漪。他低头,看着怀中之人——那头火焰般的红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黏附在汗湿的额角,古铜色的脸上血迹与污渍交错,赤瞳却依旧执拗地望着他,里面跳动着微弱却不灭的光。
没有立刻回答。雪缎只是伸出那只没有沾染血迹、依旧白皙修长的手,指腹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擦去焰羽唇边已然半干涸的血迹。他的动作很轻,很缓,仿佛在触碰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与焰羽身上残留的、属于火焰的灼热气息,奇异地驱散了他体内的一部分寒意。
然后,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那万年不化的冰雪,仿佛被这灼热的目光与这生死与共的经历所消融,极浅极浅地,漾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那笑意很淡,淡得像雪后初晴时,阳光在冰棱上折射出的第一缕虹彩。却足以让焰羽看得怔住,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或许,”雪缎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带着透支后的沙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如同春风吹过冰封的湖面,“我们的预言,从一开始,就是同源。”
水与火,理智与冲动,看似对立,实则同根同源,皆是为了守护。他的水,并非怯懦的逃避,而是为了涤荡污秽,滋养生机,在狂暴中寻求那一线绵长的可能。焰羽的火,也并非纯粹的毁灭,是为了焚尽荆棘,照亮黑暗,在绝境中爆发出撕裂一切的勇气与力量。唯有相济,方能生生不息。
他没有直接回答那个“归谁管”的问题,但这个答案,比任何承诺都更加深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破空声。地先知与风先知的身影出现在天际,正急速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赶来。显然,之前的战斗动静和巨龙消散时爆发的能量波动,终于惊动了他们。
雪缎感受到怀中焰羽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那双向来张扬的赤瞳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于“麻烦来了”的懊恼和想要逃避的神色。他伤得太重,实在不想面对长辈的追问和同伴的关切,尤其是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两位先知即将落下的前一刻,雪缎的手臂微微收紧,将焰羽的脑袋更轻地按向自己的肩窝,同时另一只手抬起,宽大的、绣着流水暗纹的袖袍自然地垂下,巧妙地遮挡住了焰羽大半张脸,也隔绝了外界投来的、可能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
这是一个保护意味十足的姿态。
焰羽愣住了,鼻尖萦绕着雪缎身上清冷的、带着水汽与一丝若有若无冷香的气息。这气息他曾经觉得过于疏离,此刻却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甚至放任自己将更多的重量倚靠过去,闭上了眼睛,索性装死。嘴角,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悄悄地、满足地勾了起来。
地先知与风先知落在地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一片狼藉的战场上,银发的雪缎虽然脸色苍白,衣袂染尘,却依旧身姿挺拔地站立着,怀中紧紧抱着昏迷(?)不醒、伤痕累累的焰羽,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姿态。雪缎抬起眼,对着两位同伴微微摇了摇头,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着不容打扰的平静。
地先知抚着长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欣慰,没有多问。风先知则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看了看雪缎,又看了看他怀里的焰羽,脸上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狡黠笑容,也乖巧地没有出声。
“先回去。”雪缎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定性,“他需要治疗。”
地先知点点头,大手一挥,一道沉稳的土黄色光芒托住了雪缎和焰羽。风先知则轻盈地在前方引路,拂开残余的能量乱流。
回归的路途很安静。
雪缎没有将焰羽交给地先知,而是一直亲自抱着,回到了自己的居所——那座位于聆雨瀑布旁的、由冰晶与水流通透构筑的殿堂。他小心翼翼地将焰羽安置在自己平日冥想休憩的、铺着柔软冰绒的矮榻上。
地先知精通大地生机之术,上前仔细检查了焰羽的伤势,尤其是肩胛处那恐怖的骨裂。“伤势不轻,暗影能量有轻微侵蚀,好在不深。”他沉声道,双手散发出温和的土黄色光芒,覆盖在焰羽的伤处,开始引导地脉生机,修复骨骼,驱散暗影,“需要静养一段时日,不可再动用力量。”
雪缎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冰蓝色的眼眸专注地落在焰羽因为治疗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上。
治疗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结束后,地先知与风先知叮嘱了几句,便体贴地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殿堂内恢复了宁静,只剩下聆雨瀑布隐约传来的、安抚人心的水声。
雪缎走到矮榻边,坐下。他取来干净的清水和柔软的细布,动作轻柔地、一点点擦去焰羽脸上和手上的血污与尘土。他的动作细致而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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