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内的环形桌案尚未撤去,纸笔墨迹犹新。昨夜议政的余温仿佛还滞在空气中,而今晨的第一批官员已踏着薄光步入编纂堂。苏婉立于门侧,手中捧着一卷厚册,封皮上写着“疫病录要”四字,字迹工整却不带雕饰。
她未入主位,只在侧席落座,将册子轻轻置于案上。赵德 arriving 后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他知道这位主母从不轻动声色,若她亲自出面陈事,必有不可退让之理。
李震随后进来,披风未解,神色沉定。他坐下时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婉身上:“你说有要紧事议?”
苏婉点头,起身打开那卷册子,从中抽出数页图表。“近五年来,北方三州天花疫发十七起,波及村落一百三十九处,死亡孩童逾四千六百人。”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其中去年冬春之交的一场大疫,仅河阳一县,十岁以下染病者十之七八,痊愈者不足三成。”
堂内一时静默。
太医令孙元化抚须轻咳一声:“夫人所言确凿,然此疾自古难防,唯有祈福避秽、调养气血可勉力周全。至于所谓‘种痘’之法……”他顿了顿,语气渐重,“割肤引毒,实乃逆天而行。万一施术不当,岂非人为致病?”
副使陈昭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抄录数据,眉头微蹙。他曾听闻边境军营中有士卒家属私下为幼童种痘得安,但始终未敢明言支持。此刻见苏婉拿出详实记录,心头已有动摇。
魏明远则悄然抬头,望向苏婉:“敢问夫人,这‘种痘’之术,真能保人无恙?”
“不能保万全。”苏婉坦然道,“但我可以告诉你,在我亲手施术的三百二十一例中,发热者七十九人,高热不退者三人,无一死亡。而同期未接种者,同村染病率高达八成以上。”
她话音刚落,一名年轻医官忍不住开口:“妇人涉医,已是破例,如今竟要以民间偏方动摇太医院千年传承,岂非荒唐!”
苏婉没有看他,而是转向李震:“昨日你批下‘防疫如防敌’八字。那么请问,敌兵临城,我们是该等他们破门而入再拼死抵抗,还是提前设防、断其粮道?”
李震盯着她,没说话。
她继续道:“我不是要废除古法,只是请诸位正视一个事实——每年开春,都有成百上千的孩子死于这种可预防的病症。我们有办法减少伤亡,却因惧怕未知而袖手旁观,这就是仁政吗?”
赵德缓缓开口:“我记得三年前冀州大疫,百姓拆门板抬尸,一日焚化近百具。当时有人提过类似之法,却被斥为妖言惑众。若那时肯试一试……或许少些白发人送黑发人。”
孙元化脸色微变:“那是乱世非常之举!如今新政初立,天下渐安,岂可用性命做试验?”
“这不是试验。”苏婉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露出几支密封的细管,“这是经过筛选、减毒处理的痘苗,取自健康感染者初期疮痂,经高温晾晒与酒液浸泡,毒性极低。接种后或有微热,两日内即退,随后终生免疫。”
她抬眼看向几位太医署医师:“你们不信,是因为没见过。我可以当众演示。”
众人皆惊。
“不必。”李震终于开口,“我不懂医术,但我信她做事的分寸。这些年,她救活的人,比你们太医院一年接诊的还多。”
孙元化欲再争辩,却被赵德拦住:“太医令莫急。既然夫人愿担责任,不如设立试点,先在洛阳施行。若成效显着,再推至各州如何?”
陈昭犹豫片刻,低声附和:“若能在城南贫户聚居之处试行,既可观察效果,又不至于牵连权贵门户……倒也不失稳妥。”
魏明远也点头:“臣愿参与监督过程,每日记录受种者反应。”
孙元化见势已去,冷声道:“既是圣意,老臣不敢违抗。但若有意外发生,夫人须负全责。”
“我本就打算亲自督办。”苏婉合上册子,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今日午后,我会在城南医务司设立第一处种痘所。凡家中有五岁以上、十二岁以下孩童者,皆可自愿登记。”
散会之后,赵德留下未走。他看着苏婉收拾文书,忽道:“你不怕吗?一旦出事,不只是你名声受损,连整个新政都会被说成‘妄改天道’。”
苏婉停下动作,抬头看他:“我当医生的时候,每天都在面对生死。怕,只会让人止步不前。”
李震站在廊下,听见了这句话。他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户部会拨专款,所需银针、药器,优先供给。”
苏婉谢过,带着文书离去。
半个时辰后,城南药坊巷口,一座原本闲置的小院挂上了“防疫司”三字布幡。几张长桌摆开,几名经过培训的医助正在清点器械。苏婉亲自检查每一支痘苗的封装,确认无损后放入冰匣保存。
日头渐高,街口开始有人观望。几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孩子站在远处,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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