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帝都南门的快马刚踏进禁军大营,尘土未歇,诏令已传遍六部。宫墙之内,风不动声不响,却已有暗流穿廊过殿。
慈宁宫外,苏婉立于石阶之下,手中药囊沉稳贴臂。她未戴珠翠,只着素色襦裙,发髻用一根银簪束起,看上去不过是个寻常医妇。守门内侍打量她片刻,核对了太医院签押的文书,才侧身放行。
“太后昨夜又未能安睡,今晨额痛如裂,连茶水都未进。”引路的宫女低声说道。
苏婉点头,脚步未乱。她早知太后病症并非单纯风寒,而是长年忧思郁结,气血逆冲所致。这类病症,药石难根治,须以针引气,辅以言语开解。而今日这一诊,不只是治病,更是破局的第一步。
踏入内殿,帷帐低垂,药香混着沉香缭绕。太后斜倚软榻,面色灰白,眉心紧蹙,一只手按在太阳穴上,指节泛白。
“臣妇苏氏,奉召为娘娘诊治。”苏婉上前,声音平和,不卑不亢。
太后缓缓睁眼,目光落在她脸上,迟疑一瞬:“你便是李震之妻?”
“正是。”
“你丈夫在外掌兵,你却入宫问疾,不怕惹人非议?”
苏婉微微一笑:“医者不分贵贱,更不论门户。若因身份避责,反是辜负性命所托。”
太后默然片刻,终是轻叹:“罢了。我这头疼之症,御医束手多年,你若有法,便试一试。”
苏婉取出银针包,一层层打开。针皆细长如毫,排列整齐,针尖在烛光下泛出淡淡青光。她并未急于施针,而是先请宫女扶太后坐正,又亲自调整了靠垫角度,使其脊背舒展。
“娘娘常年静卧深宫,气血运行滞缓。”她一边准备,一边徐徐道,“病由心生,若心中有结,针再准,也难通其源。”
太后眼神微动:“你说我心中有结?”
“臣妇不敢妄断。”苏婉将一枚温热的布袋覆在太后颈后,“但凡久病不愈者,多与情志相关。忧则气郁,怒则气逆,思虑过度,肝火上炎——娘娘近日可有烦心之事?”
太后闭目不语,呼吸略重。
苏婉不再追问,取三枚银针,指尖轻捻,依次刺入百会、风池、太阳三穴。手法极轻,落针无声,唯见太后肩头微松,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好些了?”苏婉低声问。
太后睁开眼,神色已缓:“确实……轻松许多。你这针法,与宫中不同。”
“臣妇习的是家传针石之术,重调气而不伤经。”苏婉一边答话,一边调整针深,“此症需循序渐进,不宜猛攻。正如朝局动荡,若一味压制,反而激变。”
太后目光一凝:“你这话,意有所指?”
“臣妇只知医理。”苏婉语气不变,手指却微微一顿,“但治病与治国,皆讲求辨证施治。虚症当补,实症当泻。若本末倒置,轻则误人,重则亡身。”
殿内一时寂静。烛火摇曳,映得两人面容忽明忽暗。
太后缓缓道:“你说李震派使者来京申辩,却被刺杀于途中。此事,你当真不知情?”
苏婉垂眸:“臣妇得知时,夫君尚在北方五州。使者临行前,曾亲笔写下陈情书,言辞恳切,无半分悖逆之意。他明知风险,仍执意前来,只为澄清误会,免起刀兵。”
“可密信确凿,铁木真已应允南下。”
“那信若是伪造呢?”苏婉抬眼,直视太后,“若有人借刀杀人,先激怒陛下,再借圣旨铲除异己,岂不一箭双雕?”
太后瞳孔微缩。
苏婉继续道:“娘娘试想,若李氏真欲谋反,何必千里遣使?若要勾结蛮族,又怎会在边境屡次击退其侵扰?这些年,北境百姓得以安居,正是因为有将士死守边关,而非权臣空谈朝堂。”
太后没有回应,但手指已从额头滑下,落在膝上,指尖微微颤抖。
苏婉轻轻拔出一根银针,换了一枚稍粗的,刺入耳后翳风穴。“此穴通少阳经,主疏泄郁火。”她解释道,“如今宫中局势,一如人体经络阻塞。若有奸佞日日进言,蒙蔽圣听,纵然君主本意清明,也会日渐昏聩。”
“你是在说曹瑾?”太后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苏婉不答,只道:“臣妇不知朝政,但知一人若长期掌控药膳、奏报、耳目,便如执掌脉门。脉不通,则百病生。”
太后沉默良久,忽然问:“你今日入宫,是谁举荐?”
“太医院老医正周衡。他曾得我李家赠药救命,十年前一场疫病,我亲自治愈其幼子。”
太后微微颔首,似在回忆此人。片刻后,她道:“你可愿每隔三日入宫一次?此症需持续调理。”
“臣妇自当遵命。”苏婉收针,取出一方药包,“这是安神养血的方子,每日辰时煎服。另备了几枚香囊,内含宁心草药,可置于枕下。”
她将香囊递上,宫女接过,放入锦盒。苏婉袖中另一枚悄然滑入手心,指尖轻轻一掐,香囊内芯断裂,一丝极淡的青烟逸出,在无人察觉的角落缓缓升腾。
那是与李瑶约定的信号——**种已播,待发**。
辞别时,天色已近午。苏婉缓步出宫,穿过层层宫门。守卫依旧森严,但她步伐从容。身后,慈宁宫内,太后坐在榻上,手中握着那枚药香囊,久久未放。
“李氏忠否?”她喃喃自语,目光投向窗外高墙,“若他真有反意,为何派妻入宫?此乃自投罗网之举……”
她缓缓闭眼,手指摩挲香囊布面,忽觉内里有一处微小凸起,不似药粒。
她不动声色,将香囊翻转,借袖遮掩,指甲轻轻挑开缝线一角。
一抹极薄的纸片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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