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臂上的白痕,突然觉得那凉意顺着血管往心脏钻——刚才擦肩而过时,她的胳膊肘确实有点不自然地蜷着,当时只当是姿势问题,现在想来,那分明是骨折后的僵硬。
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病历本,玲姐的指尖泛白,听说最后一页写着患者手臂异常发凉,没人知道是她自己的症状,还是记的病人......
小周突然抓住我的手,指甲掐得我生疼:你手臂是不是开始发凉了?!
我这才发现,那道白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深,凉意像藤蔓似的往上爬,已经缠到了手肘。是她......是她留下的......我声音发颤,突然想起刚才那女人的眼睛——瞳孔里没有光,像两潭死水,映不出楼梯的影子,她根本不是在道谢,她是在笑......
茶室里的檀香不知何时变得刺鼻,混着那股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像浸了血的棉花堵在喉咙口。玲姐突然起身,往楼梯口走去:得去烧点纸,不然她会跟着你。
我和小周跟在玲姐后面上楼梯,每踩一级,都觉得脚下黏糊糊的,像踩在没干的血上。楼梯转角的阴影里,那股消毒水味更浓了,还混着点腐朽的木头味,像有人把血泼在了楼梯缝里,沤了几十年。
到了二楼转角,玲姐从供桌下翻出黄纸和打火机,刚点燃,火苗就地窜起半尺高,纸灰打着旋飘向楼梯深处,像被什么东西吸了过去。火光映在墙上,投出我们三个扭曲的影子,其中一个影子的手臂格外长,指尖都快拖到地上了。
你看!小周指着墙角的阴影,那里的空气正在扭曲,隐约能看见个模糊的白影,正对着我们的方向微微弯腰,姿势和刚才那个女人一模一样,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
别盯着看!玲姐把烧着的黄纸往阴影里推了推,火星溅到她的旗袍下摆,烫出个小洞,她在等你回应呢,一旦搭话,就会缠得更紧。
我的手臂越来越凉,白痕已经爬到了肩膀,像有条冰蛇钻进了骨头缝。那怎么办?我疼得直吸气,感觉血液都要凝固了,皮肤下的血管突突地跳,像在跟那道白痕较劲。
得让她知道你不怕她。玲姐从香炉里抓了把香灰,猛地按在我的白痕上,忍着!
灼痛感和凉意撞在一起,疼得我差点叫出声。香灰接触皮肤的地方冒起白烟,那道白痕像被烫到似的蜷缩起来,颜色变深了些,却没消失。她怨气重,玲姐的声音带着疲惫,这楼拆过一次,地基没清干净,她的骨头可能还埋在楼梯下面......
老板娘这时端来杯黑褐色的水,说是艾草煮的,让我擦手臂。艾草味冲得人睁不开眼,擦到白痕上时,那里突然传来的响,像热油浇在了冰上。我低头看去,白痕边缘泛着红,像发炎了似的。
玲姐,你咋知道这么多?小周的声音还在抖,她往楼梯下面瞟了眼,第三级台阶的尖角果然缺了块,露出里面的木头,颜色深得发黑,像浸过血。
玲姐的动作顿了顿,端着茶杯的手轻轻晃了晃:我妈以前是这诊所的护士。她的声音低了些,当年就是我妈发现的她,说摔得不成样子,手里还攥着病历本,指甲都嵌进纸里了。
我这才注意到,玲姐的右手小指有点歪,像是受过伤。她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苦笑了下:小时候调皮,在这楼梯上摔的,跟她摔的地方一样。
那天下午,我们请来了懂行的陈师傅。他戴着顶旧草帽,围着楼梯敲敲打打,耳朵贴在扶手上听了半天,最后指着第三级台阶说:下面有东西。
拆台阶时,木屑里混着些暗红色的颗粒,像干了的血。敲到最里面时,锤子突然的一声,像是碰到了硬物。陈师傅用撬棍撬开块木板,里面露出截白骨,小手指长短,裹在破烂的白大褂碎片里,布片上还沾着颗白色的纽扣,和我刚才看到的白衬衫纽扣一模一样。
是尺骨。陈师傅用镊子夹起白骨,他的手抖得厉害,胳膊肘上的骨头,断口很新,是摔下去时磕断的。
当白骨被装进骨灰盒带走时,我手臂上的白痕突然开始发烫,像有火在烧,接着就慢慢变淡,最后只留下个浅粉色的印记,像道旧伤疤。陈师傅说,那女医生死得不甘,总觉得自己的死因没查清,所以才缠着路过的人,尤其是手臂发凉的——她以为是遇到了和自己一样的。
她不是摔死的。玲姐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妈临终前说,那天晚上她值夜班,听见楼梯有吵架声,好像是为了本病历本。第二天就发现她摔死了,手里的病历本缺了页,被人撕掉了。
我们都愣住了。陈师傅把骨灰盒往怀里抱了抱,叹了口气:缺的那页,怕是记了不该记的东西。
后来我再也没去过那家茶室,只是偶尔阴雨天,手臂上的浅粉色印记还会隐隐作痛,带着点消毒水的味道。小周说,她在梦里见过那个白衬衫女人,坐在楼梯上翻病历本,嘴里念叨着:怎么总是查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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