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才吓人。"三先生从布包里掏出张黄纸,用朱砂画了道符,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我听见厨房顶上传来"咔哒"一声,像有人碰掉了什么东西。他把符纸往血滩上一贴,"她不害人,就是舍不得走。你们做饭、洗碗,她都在上面看着,尤其......"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妈怀里的弟弟身上,眼神沉得像口井,"尤其看这娃。"
我弟突然"哇"地大哭起来,小手指着厨房顶上,哭得喘不上气,小脸憋得通红,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平时不爱哭,今天却哭得撕心裂肺,小腿蹬得笔直,脚尖朝着杂物架的方向,像是要踢开什么。我妈赶紧捂住他的眼睛,可他还是拼命挣扎,后脑勺撞在我妈胳膊上,"咚咚"的响。
那天下午,三先生在过道门口烧了黄纸,又往厨房顶上撒了把糯米。纸灰被风卷着往厨房飘,落在锅台上、水缸沿上,像层薄薄的雪。他说这是"让路符",让那女的带着她的娃赶紧走,别在阳宅里逗留。可烧纸的时候,火苗总往厨房顶上窜,明明是逆风,却像有只手在往上托,纸灰粘在杂物架的塑料布上,积成个小小的堆,像座微型的坟。
没用。
当天晚上,我妈去厨房舀水,刚拿起水缸里的瓢,就听见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有人在翻东西。她猛地抬头,看见那串玉米在晃,玉米粒"啪嗒啪嗒"往下掉,砸在锅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谁?"我妈吓得手里的瓢都掉了,水缸里的水溅了她一裤腿,冰凉刺骨,顺着裤管往脚底板流。
杂物架上没动静了。可等她哆哆嗦嗦捡起瓢,转身要走时,又听见"咚"的一声,像是木箱盖掉下来了。她不敢回头,抱着瓢就往堂屋跑,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贴在身上像层冰。
我爹举着煤油灯进去看,火苗在他手里晃,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杂物架上的木箱盖好好的,玉米串也没晃,可他凑近了闻,闻到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点胭脂水粉的香,从木箱缝里飘出来,甜得发腻,像腐烂的桃花。
"真在上面?"我爹的声音发紧,煤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晃,照得颧骨上的疤痕忽明忽暗。那是年轻时打架留下的,平时看着挺凶,这会儿却抖得厉害,连带着火苗都在颤。
"嗯。"我妈抱着弟弟缩在炕角,弟弟已经不哭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厨房的方向,小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在跟谁说话,嘴角还咧着笑,看得人心里发毛。
从那以后,我们家谁都不敢单独进厨房。做饭要我爹举着扁担在前头走,我妈抱着弟弟跟在后面,我拎着煤油灯殿后,三个人挤在狭小的厨房里,大气都不敢出。灶台上方的杂物架像块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总觉得有双眼睛在上面盯着,看我们淘米、切菜、刷碗。我妈切菜时手总抖,菜刀落在案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像是在敲什么暗号。
有次我妈蒸馒头,掀开锅盖时,蒸汽"腾"地冒起来,白茫茫的一片。她恍惚看见蒸汽里站着个穿红褂子的女人,头发很长,垂到腰上,正低头往锅里看,脖子上的银锁片在蒸汽里闪闪发亮。"啊!"她吓得把锅盖扔在地上,面团滚了一地,其中一个正好落在那滩血的旁边,白胖胖的,像个没睁眼的婴儿。
我爹举着扁担往杂物架上捅,扁担头撞到水泥条,发出"砰砰"的响声,震得干辣椒串簌簌往下掉,落在锅里、灶台上,红得像血。"走!给我走!"他吼得嗓子都哑了,可架上除了晃动的坛子,啥都没有,只有那股胭脂味越来越浓,钻进鼻孔里,甜得让人恶心。
奇怪的是,那滩血总也弄不掉。我爹用刷子蘸着碱水刷了半天,胳膊都酸了,血痂倒是掉了点,可底下的青石板还是深褐色的,像渗进了骨头里。到了晚上,血滩又恢复了原样,规规整整的圆形,边缘齐得让人发毛,连位置都没变过,像有人夜里偷偷补画的。
三先生又来了趟,这次带了把桃木剑,说是他师父传下来的,剑鞘上刻着看不懂的花纹。他踩着梯子往杂物架上插,剑尖刚碰到木箱,就听见"滋啦"一声,像烧红的铁碰到水,冒出股白烟,还带着股焦糊味,呛得人直咳嗽。
"她不走。"三先生下来时脸色很难看,桃木剑的剑尖黑了一截,像被火烧过,"说你们家烟火气重,她......舍不得。"他往我妈怀里的弟弟看了眼,欲言又止,"尤其这娃,跟她那没留住的......有点像。"
我妈突然想起什么,嘴唇哆嗦着说:"我娘家是有个远房表姐,十几年前生孩子没了,听说......听说没保住,是个女娃。"她越说声音越小,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弟弟的脸,"我妈跟我提过一嘴,说那表姐结婚时,穿的就是红褂子,戴的银锁片,跟我现在戴的这只......是一个银匠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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