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广告、动画片......最后停在一个频道,正在播寻人启事,黑白照片上的老太太,穿着蓝布衫,梳着花白的头发,嘴角咧着笑,露出没牙的牙床——和我奶奶长得一模一样。字幕上写着:"张桂英,78岁,于2022年3月走失,走失时携带银发簪,爱含冰糖......"
3月?我奶奶是去年5月走的,根本没走失过。她走的那天躺在医院里,我还给她喂了冰糖,她攥着我的手说:"娟娟,奶奶想看你成家......"
遥控器在这时突然自己跳起来,像被人捡起来,朝着电视的方向晃了晃。屏幕上的寻人启事突然变了,照片换成了我,下面写着:"李娟,26岁,于2023年10月在姐姐家失踪......"照片上的我在笑,嘴角咧得很大,和姐姐姐夫婚纱照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啊!"我抓起包就往门口冲,手指抖得拧不开锁。身后的电视还在响,寻人启事的声音像无数只虫子钻进耳朵:"失踪时穿白色睡衣,赤脚,身边有台自动开的电视......"锁芯突然"咔哒"一声,像是从里面反锁了,我拼命拧钥匙,金属摩擦的"咯吱"声里,听见客厅传来藤椅晃动的声音,"吱呀吱呀"的,和奶奶生前坐的那把一样。还有人在说话,很轻,像对着耳朵吹热气:"娟娟,急啥呀,这集快完了......"
门锁"咔哒"开的瞬间,我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多了件蓝布衫,正慢慢往下陷,像有人坐了上去,电视屏幕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手里举着块冰糖,在光线下闪闪发亮。
跑到楼下时,我光着的脚踩在水泥地上,冻得发麻。回头看姐姐家的窗户,客厅的灯亮着,电视屏幕的光忽明忽暗,窗帘鼓起来又瘪下去,像有人在里面摆手。三楼的王阿姨正好遛狗回来,看见我吓了一跳:"姑娘咋了?脸白得像纸。"她往楼上瞟了眼,"你姐家电视又开着啊?昨晚我起夜,就看见亮着,演的净是些老片子,咿咿呀呀的,吵得人睡不着。"
第二天姐姐和姐夫回来时,我还蹲在单元楼门口,腿都麻了。姐夫打开门,客厅干干净净的,电视关着,遥控器摆在茶几上,整整齐齐的,电池盖扣得严严实实。客房的门开着,藤椅上空空的,收音机也没响,相框摆在床头柜上,玻璃擦得锃亮,姐姐和姐夫笑得一脸幸福。
"你咋了?"姐姐摸我的额头,"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指着电视说不出话。姐夫拿起遥控器按了下,屏幕亮了,正在演昨天的连续剧,女主角还在哭,眼泪还是悬着,嘴角的弧度和我第一次暂停时一模一样。"是不是停电了?"他笑着说,"老房子线路不好,总跳闸。"
可我看见茶几底下,有块没化的冰糖,沾着点灰,和我昨晚看到的一模一样。客房的藤椅扶手上,别着根白头发,细得像棉线,我悄悄捏起来,放在手心,凉得像块冰。
后来我再也没在姐姐家住过。每次打电话,姐姐都说家里挺好的,就是电视总自己开,"尤其是晚上,演的净是些老掉牙的片子,"她笑着说,"你姐夫说可能是遥控器坏了,改天换一个。"上周她突然压低声音,"对了,前几天打扫客房,在藤椅缝里摸着块冰糖,都化硬了,黏在木头缝里,抠都抠不下来......"
姐夫上周也打电话了,说客房的墙皮掉了块,露出里面的字,是用红漆写的:"桂英之位"。他拍了照片发给我,墙皮剥落的形状,像个老太太的侧脸,眼睛正好对着电视的方向,嘴角咧着,像在笑。照片里,电视屏幕亮着,正在演黑白老电影,藤椅上放着件蓝布衫,扶手边的地板上,有块亮晶晶的东西,像块没化的冰糖。
我把照片删了,可总梦见那台电视。屏幕上的老电影没完没了地演,奶奶坐在藤椅上,手里攥着冰糖,冲我招手:"娟娟,过来啊,这集快完了......"我想跑,可脚像粘在第三块木地板上,怎么拔都拔不出来,它"吱呀吱呀"地响着,和姐姐家的一模一样,每响一声,电视屏幕就亮一分,最后把整个屋子照得像白天,我看见奶奶的脸在光里慢慢清晰,嘴角沾着冰糖渣,眼睛浑浊得像蒙着层白雾,正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冰糖在光线下闪闪发亮,像块凝固的血。
现在每次看电视,我都先把遥控器电池抠下来。可夜里还是会听见说话声,从客厅飘过来,像电视剧里的台词,又像奶奶在喊我名字。有次鼓起勇气出去看,沙发上的抱枕移了位置,摆成个圈,中间放着块冰糖,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电视屏幕黑着,可反射出的影子里,我旁边多了个模糊的轮廓,正对着我笑,手里攥着块冰糖,慢慢往我嘴边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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