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在客厅里突然笑了,奶声奶气地喊:"蝴蝶阿姨,你终于来啦。"
我攥着衬衫的手指关节泛白,布料上的蓝点蹭在掌心,像沾了层冰凉的颜料。客厅里的笑声还在继续,混着翅膀扇动的"沙沙"声,像无数只蝴蝶正从打开的窗户涌进来。
"朵朵!"我冲出去时,正看见女儿踮着脚往窗台上爬,小手伸向玻璃外——雨幕里飘着成片的蓝白色蝴蝶,每只翅膀都在路灯下泛着银光,密密麻麻地贴在玻璃上,翅尖的银线刮得玻璃"滋滋"响。
最前面那只最大的蝴蝶停在朵朵指尖对应的位置,翅膀缓缓张开,露出里面绣着的人脸——这次看得格外清楚,眉眼像极了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嘴角却咧着老太太般诡异的笑。
"妈妈你看,阿姨带朋友来啦。"朵朵的手指在玻璃上跟着蝴蝶移动,掌心的红痕又冒了出来,比上次更深,像要渗出血,"她说外婆也在里面,让我跟她们走。"
我一把将她拽下来搂在怀里,后背撞上电视柜,机顶盒"哐当"掉在地上。玻璃上的蝴蝶突然躁动起来,翅膀拍打的声音像骤雨打在铁皮上,蓝白色的翅尖开始渗出血丝,在玻璃上画出蜿蜒的线,像极了大理巷子里的青石板路。
"别碰她们!"母亲不知何时站在玄关,手里举着把菜刀,银镯子在刀柄上缠了三圈,"这些不是蝴蝶,是'引魂蝶'!当年你爸......"她的声音突然卡住,眼睛死死盯着玻璃,菜刀"当啷"掉在地上——最大那只蝴蝶的翅膀上,人脸变成了父亲的模样,正隔着雨幕朝我们笑。
朵朵突然在我怀里挣扎,小手指着母亲的手腕:"外婆的蝴蝶飞走啦!"我低头看去,母亲手腕内侧的淡蓝色蝴蝶印正在变淡,而玻璃上那只蝴蝶的翅膀上,多了块一模一样的印记,随着翅膀扇动微微发亮。
"烧了它!把纽扣烧了!"母亲突然疯了似的扑向茶几,我放在上面的靛蓝纽扣正在发烫,表面渗出细密的水珠,像在流汗。她抓起纽扣就往厨房跑,我抱着朵朵跟过去时,正看见她把纽扣扔进煤气灶,蓝色的火苗"腾"地窜起来,带着股焦糊的腥气。
纽扣在火里发出"噼啪"的响声,玻璃上的蝴蝶突然集体颤抖起来,翅膀上的人脸开始扭曲,像被火烤化的蜡。最大那只蝴蝶猛地撞向玻璃,翅尖的银线插进玻璃缝里,硬生生划出道裂痕,雨水顺着裂缝渗进来,滴在地板上,变成蓝白色的小蝴蝶,在瓷砖上跳着圈。
"她们怕火......"母亲瘫坐在地上,看着火苗里渐渐变黑的纽扣,眼泪突然涌出来,"当年我没敢烧干净,留了块碎布......藏在你爸的牌位后面......"
我这才明白,母亲手腕上的蝴蝶印不是胎记。那些跟着回来的,从来不止一只蝴蝶,而是三十年前那场未了的执念,借着大理的雨,顺着血脉找了回来。
火苗熄灭时,玻璃上的蝴蝶已经消失了,只留下密密麻麻的银线划痕,像张巨大的网。朵朵趴在我肩头,小手指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妈妈你看,她们飞走了,往西边飞了。"
西边是大理的方向。
第二天清理厨房时,我在煤气灶的灰烬里找到块烧焦的碎片,蓝不蓝黑不黑的,捏在手里像块脆骨。母亲把碎片埋进了阳台的花盆,说这样就能把"她们"困在土里,再也飞不出来。
可昨天浇花时,我发现那盆绿萝的叶子上,长出了蓝白色的斑点,形状像缩小的蝴蝶翅膀。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朵朵的画画本上,突然多了一页画——无数只蓝白色的蝴蝶围着三个牵手的人,一个扎小辫的女孩,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还有个模糊的男人轮廓,脖子上挂着颗靛蓝色的纽扣。
画的右下角,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等我们回来"。
现在每个晴天,我都会把所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但阳光总能透过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无数只停在地上的小蝴蝶,翅膀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起来。
母亲的银镯子再也没戴过,她说戴上就听见翅膀扇动的声音。那天我在她的首饰盒里找剪刀,发现镯子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是三十年前的大理巷口,年轻的母亲站在扎染摊前,摊主老太太的右眼下面,果然有颗痣,正对着镜头笑,手腕上的银镯子缠了三圈,和母亲的一模一样。
照片背面写着行小字,是母亲的笔迹:"蝴蝶认亲,三代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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