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寒风卷着黄河岸边的沙尘,扑打着澶州并不算高大的城墙。宋真宗的銮驾在重重护卫下,于十一月底抵达了这座弥漫着烽烟与紧张气息的北疆重镇。行宫设在南城,还算完好,但即便在这里,也能隐约听到从北城方向传来的战鼓与喊杀声。
真宗脸色苍白,一路的颠簸和担惊受怕已经耗尽了他的心力。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躲进行宫深处,避开这近在咫尺的战争喧嚣。然而,他前脚刚踏进行宫大门,后脚寇准就跟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路的风尘。
“陛下,”寇准的声音依旧洪亮,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请陛下即刻移驾北城,登临城楼,抚慰将士!”
真宗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去北城?那里距离契丹先锋军营不过数里之遥,流矢都可能飞到城墙上!他猛地摇头,声音带着惊恐:“寇卿!北城……北城太过凶险!朕……朕在此南城,一样可以稳定军心!”
“陛下!”寇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声音悲怆,“北城将士,正在浴血奋战!他们能看到陛下的龙旗,听到陛下的声音,便知陛下与他们同在!士气可增十倍!若陛下只居南城,与在汴京何异?前方将士若知陛下畏缩不前,岂不心寒?军心一散,澶州必破,届时陛下在南城就能安全吗?!”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几乎要燃烧起来:“臣愿以全家老小性命担保,只要陛下登上北城墙,让我大宋将士得见天颜,此战,我军必胜!若有不测,臣寇准,先死于陛下之前!”
真宗看着这个状若疯狂的老臣,被他眼中那股近乎偏执的信念和决绝所震慑。他想起了离京前刘娥的分析,想起了沿途百姓期盼的眼神,一种混合着恐惧、责任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羞愤,在他胸中翻腾。
“你……你这是在逼朕!”真宗的声音带着颤抖。
“臣是在救陛下,救大宋!”寇准毫不退让。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枢密院事冯拯快步走入,面带忧色:“陛下,寇相!刚收到军报,契丹统军使萧挞凛亲率精锐,正在猛攻北城威虏军寨,形势危急!守将张环请求增援!”
真宗脸色更白了一分。寇准却猛地站起身,对真宗道:“陛下!此刻正是时机!请陛下速速登城!让将士们知道,他们的皇帝,来了!”
在寇准几乎是以性命相挟的坚持下,在严峻军情的逼迫下,真宗终于颤抖着,被寇准和高琼一左一右“护持”着,走出了相对安全的南城行宫,向着战火纷飞的北城而去。
二
当皇帝的黄罗伞盖和龙旗出现在北城墙头时,整个澶州城仿佛瞬间凝固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之声!
这声音如同滚滚惊雷,压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声,从城头传到城内,再传到城外宋军的各个营寨。那些正在浴血奋战的士兵,那些疲惫不堪的民夫,那些忧心忡忡的军官,都看到了那面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的龙旗,看到了伞盖下那个穿着明黄龙袍的身影!
“官家来了!”
“陛下亲临前线了!”
“万岁!万岁!”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勇气,仿佛注入了每个宋军将士的体内。皇帝就在他们身后,与他们同在这危城之上!还有什么可怕的?!
张环站在威虏军寨的寨墙上,浑身浴血,他回头望见城头上的黄罗伞盖,眼眶瞬间红了,他举刀狂吼:“兄弟们!陛下在看着我们!杀退辽狗,保卫陛下!”
“杀!杀!杀!”守军的士气暴涨到了顶点,原本岌岌可危的防线,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下来,甚至开始反击。
真宗本人,起初是极度恐惧的,他几乎能想象到契丹人冷箭破空而来的声音。他紧紧抓着城墙的垛口,指节发白。但当他看到城下、城上那些因他的出现而激动万分、舍生忘死的将士时,当他听到那震耳欲聋的“万岁”声时,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不是在深宫高墙内被敬畏的皇权,这是一种被需要、被寄托、与万千子民血脉相连的实在感。他胸中的恐惧,似乎被这澎湃的激情冲淡了一些,他甚至下意识地,朝着城下挥手。
这一幕,被所有澶州军民看在眼里,更是被城外契丹的哨探,飞快地报回了中军大帐。
契丹承天太后萧绰和辽圣宗,正在帐中听着萧挞凛进攻受阻的汇报,闻听宋帝竟亲登澶州北城,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南朝小皇帝,竟有如此胆量?”萧太后凤目微眯,闪过一丝诧异。宋帝此举,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也彻底打乱了她凭借军事压力迫使宋朝签订屈辱和约的算盘。对方摆出了不惜一战的姿态,这让她不得不重新评估继续强攻的成本。
三
然而,寇准的“豪赌”并未结束。皇帝登城,只是他稳定军心、威慑敌人的第一步。他深知真宗骨子里的怯懦,一旦回到行宫,很可能再次被王钦若等主和派蛊惑。必须将他“按”在澶州,按在这战争的最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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