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的晨光,是裹着桂香与谷粒的暖。
晒谷场的青竹竿棚子早搭得妥帖,棚顶覆着新割的稻草,风一吹,簌簌作响,混着场院里摊开的黄豆、小米的干爽气息,酿成了秋日最踏实的味道。
谢怜天不亮就起了身,和绣娘婶子们围着大瓦盆磨豆腐。石磨转得吱呀响,乳白的浆水顺着磨盘边缘淌下来,溅起细碎的水花。他挽着袖子,掌心抵着磨柄,动作不快,却稳当得很,额角沁出的薄汗,被偶尔掠过的风一吹,凉丝丝的。花城就守在一旁,替他擦汗的帕子晾在竹篮里,浸着清晨的露水,还搁了两朵晒干的桂花,擦过皮肤时,带着淡淡的甜。
“三郎,你去看看棚子的灯笼挂好了没?”谢怜侧头看他,眉眼弯着,“昨夜说好了,要挂那种红绸面的,风一吹就晃的。”
花城应了声,指尖在他汗湿的发顶轻轻蹭了蹭,转身去了棚子那边。男人们正踩着梯子挂灯笼,红绸面的灯笼一串连着一串,沿着棚子的横梁绕了一圈,风一吹,红绸翻飞,像跃动的火苗。老水手叼着烟斗,仰头看着,忽然笑道:“三郎,你这灯笼挂得好,晚上亮起来,怕是比天上的星星还热闹。”
花城勾了勾唇角,伸手扶了扶晃悠的梯子,声音漫不经心:“自然,总得配得上谢怜的心意。”
日头渐渐爬高,晒谷场渐渐热闹起来。
小海娃领着一群孩子,提着竹篮在花田边摘丝瓜、毛豆,墨尾跟在后面,时不时叼起一根掉在地上的丝瓜,颠颠地送到谢怜脚边,惹得谢怜弯腰摸它的头,笑说:“墨尾最乖,等会儿给你留块豆腐吃。”墨尾像是听懂了,甩着尾巴蹭了蹭他的手背,尾巴尖扫过地面,带起几粒金黄的桂花。
文书捧着厚厚的红纸,挨桌写着席位,嘴里还念念有词:“东边那桌给村里的老人,西边那桌给小娃们,中间这几桌,留给干活最卖力的后生……”他写得一手好字,红纸上的墨字龙飞凤舞,映着秋日的光,鲜亮得很。
午时刚过,棚子里的八仙桌就摆得满满当当。大碗的红烧肉炖得油光锃亮,豆腐丸子浮在清汤里,撒着翠绿的葱花,还有蒸得软糯的南瓜、切成片的酱萝卜,一盘盘端上来,香得人直咽口水。
孩子们早坐不住了,围在桌边踮着脚看,小海娃被娘拍了下后脑勺,噘着嘴乖乖坐好,眼睛却还黏在那盘红烧肉上。
日头偏西时,花城忽然起身,往桂花树下走去。
谢怜正忙着给老人们布菜,瞥见他的身影,随口问:“三郎,去做什么?”
花城回头,笑眼弯弯:“取酒。”
他蹲下身,拨开桂花树下的泥土,露出埋在土里的陶坛。坛口封着的红布沾了些湿土,却丝毫不影响坛子里的香气。他抱着陶坛起身,拍掉上面的泥土,走到晒谷场中央,当着众人的面,扯掉了封坛的红布。
“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炸开。
醇厚的酒香混着浓郁的桂香,瞬间漫满了整个晒谷场。
众人都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
“好香的酒!”
“这桂花酒,怕是存了满秋的甜吧!”
谢怜也走了过来,看着花城舀出酒液,琥珀色的酒汁顺着酒勺往下淌,落进粗瓷碗里,漾起细碎的涟漪。他接过一碗,递到嘴边抿了一口,酒香清冽,桂香绵柔,从舌尖一直暖到心底。
“好喝!”谢怜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光,转头看向花城,“三郎,你尝尝。”
花城低头,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酒液滑过喉咙,带着谢怜指尖的温度,他勾唇笑:“甜,比桂花还甜。”
夕阳西下,红绸灯笼被一一点亮。
暖黄的光透过红绸,洒在一张张笑脸上。男人们划拳喝酒,声音洪亮;女人们拉着家常,笑声清脆;孩子们捧着饭碗,你追我赶,墨尾追在后面,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花。
谢怜和花城并肩坐在棚子边缘,手里各握着一碗桂花酒。晚风掠过,吹落枝头的桂花,落在他们的发间,落在酒碗里,漾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谢怜仰头望着漫天的霞光,又低头看着场院里的笑语欢声,轻声道:“三郎,你看,这样真好。”
花城侧头看他,眼里的笑意比灯笼的光还要暖。他伸手,握住谢怜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心尖发颤。
“嗯,”他轻声应着,声音被风揉碎,混着桂香,飘向漫无边际的花田,“有你在,日日都好。”
夜色渐浓,灯笼的光越发暖了。晒谷场上的笑声,酒碗碰撞的脆响,还有风拂过花田的沙沙声,一同酿成了这世间最温柔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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