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武的到来与离去,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陆浑山庄周围荡开层层涟漪,那无形的压力似乎真的被暂时驱散了。他离去时果然依杜丰之计,声势浩大,不仅赠予杜甫一些长安带来的笔墨纸砚,更当着几名恰好“路过”的乡邻的面,朗声言道:“子美兄,令郎天资卓绝,他日必非池中之物!待我回京,定向几位阁老细细分说,断不容明珠蒙尘!” 这话语掷地有声,很快便随着那几名乡邻的嘴,传遍了附近乡里,自然也传到了某些有心人的耳中。
接下来的两三日,庄外那些若有若无的窥视感果然消失了,连市集上关于杜家的流言也似乎平息了不少。庄内众人,包括杜甫和宗氏,都暗自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然而,杜丰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深知,严武的震慑或许能让对方暂时收敛,但贪婪与怨恨的种子一旦种下,绝不会轻易枯萎。那曹别驾在洛阳经营多年,岂会因一位过路京官的三言两语就彻底罢手?更大的可能,是在蛰伏,在等待更好的时机,或者……更隐蔽的手段。
他依旧每日锻炼不辍,甚至加大了强度,那盘石磨已被他勉强能抬起寸许。读书也更加刻苦,不仅读史,更开始涉猎《孙子》、《吴子》等兵书,并向杜甫请教山川险要、各地风俗。杜甫见儿子如此勤勉,虽觉其所学过于庞杂,但念及如今时局艰难,多知些东西总无坏处,便也倾囊相授。
严武离去前,留下了两名看起来颇为精干的随从,名义上是协助杜家处理些杂务,实则暗中护卫。这两人一名唤作张戈,沉默寡言,目光锐利如鹰;一名唤作李锐,性子活络些,手脚麻利。杜丰对这两人极为客气,时常以“张叔”、“李叔”相称,并有意无意地与他们交谈,询问些军中见闻、江湖伎俩。张戈、李初时还因他年幼有些拘谨,但见其言谈举止远超同龄孩童,且问的问题往往切中要害,便也渐渐收起轻视,认真解答。
从张、李二人口中,杜丰对这个世界阴暗面的认知加深了许多。他知道了所谓的“江湖人物”并非话本里的侠客,多是些亡命之徒、鸡鸣狗盗之辈,为钱卖命,行事不择手段。也知道了高门大户圈养“死士”、“暗桩”并非虚言,这些人擅长跟踪、下毒、纵火、甚至绑票暗杀。
“小郎君,”李锐在一次闲聊中压低声音道,“严帅吩咐我等,要格外留意‘拍花子’和‘穿窬之盗’(指入室盗窃,引申为潜入者)。尤其是前者,用些迷香药末,或是趁人不备一拍肩膀,大人尚且迷糊,何况小儿?防不胜防。”
杜丰将这些话牢牢记在心里,更加警惕。他甚至请张戈、李锐简单教他些辨识踪迹、听风辨位的技巧,以及遭遇危险时如何最快发出警报。
平静的日子,在严武离去后的第四天夜里,被彻底打破。
是夜,月黑风高,浓云遮蔽了星月,正是夜行人活动的绝佳时机。杜丰心中隐隐不安,睡前特意检查了院墙下的枯枝记号,又将那柄裁纸小刀贴身藏好,方才和衣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从浅睡中惊醒。
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声的“沙沙”声,从院墙方向传来,若有若无,仿佛狸猫踏过屋瓦,却又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谨慎。
他心中一凛,屏住呼吸,轻轻翻身下床,赤足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望去。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寒风掠过光秃树枝的呜咽。
但那“沙沙”声再次响起,更近了!似乎已有人翻过了院墙,落在了院内!
杜丰心脏骤缩,不再犹豫,猛地抓起枕边一个空陶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房间的石板地面!
“哐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骤然炸响,如同平地惊雷!
“有贼!”杜丰同时用尽最大的力气嘶喊出声,声音虽稚嫩,却带着撕裂般的惊恐。
几乎在他喊声响起的同时,院子里也传来了几声低沉的呼喝与急促的脚步声!
“什么人!”
“好胆!”
是张戈和李锐的声音!他们显然也一直保持着警觉,闻声即动。
杜丰砸罐呼喊之后,立刻蜷身躲到了床榻与墙壁形成的死角,手中紧紧握着那柄小刀,心脏狂跳,耳朵却竖得极高,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院子里已然响起了兵刃交击之声!叮叮当当,急促而猛烈,夹杂着闷哼与怒喝。来袭者显然不止一人,而且身手不弱,与张戈、李锐缠斗在一起,一时难分难解。
杜甫和宗氏也被惊醒,杜甫持着那柄短刃冲出门外,见状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何方匪类,竟敢夜闯私宅!” 但他一介文人,不通武艺,只能焦急地在廊下观望,不敢贸然上前。
宗氏则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冲到杜丰房外,拍打着门板:“丰儿!丰儿你没事吧?”
“母亲,我没事!别出来!”杜丰在屋内急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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