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声穿过重重宫墙,在南宫空旷的殿宇间回荡,显得格外悠远而寂寥。御书房内,最后一盏牛油巨烛的火焰不安地跳动着,将刘宏伏案的身影在墙壁上拉扯得忽长忽短,明灭不定。他刚刚批阅完政事堂呈送的最后一封关于度田法令实施细则的密奏,用朱笔在末尾慎重地写下一个“可”字。放下笔,他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向后靠在宽大的龙椅椅背上,闭上双眼,抬手用力揉捏着紧蹙的眉心。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即便是以他经过强化的体魄,也感到了一丝深深的疲惫。然而,比身体更沉重的,是那颗在寂静深夜中,独自跳动、承载了太多记忆与责任的心。
殿内侍候的内侍(已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士人子弟)早已被他挥退,此刻这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他一人。窗外北风呼啸,卷着残雪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而持续的声响,更衬得殿内死寂一片。在这绝对的孤独与寂静中,白日里被刻意压抑的思绪,如同挣脱了牢笼的野兽,汹涌地冲入他的脑海。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殿角那尊造型古朴的青铜雁鱼灯,跳跃的火光映照下,那雁颈弯曲的弧度,那鱼鳞细密的纹路,忽然与记忆中某个模糊而惊惶的片段重叠起来——那是他刚刚魂穿而来,躺在这具属于少年刘宏的身体里,面对曹节、王甫那两张看似恭敬、实则如同操纵提线木偶般的老脸时,所看到的景象。那时的他,内心充满了现代灵魂与古代帝王身份错位的荒谬感,以及对未来命运的深深恐惧。“朕……当时真的能活下去吗?” 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往事便如潮水般奔涌而至,一幕幕,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他想起自己如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宦官与外戚的夹缝中扮演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天子。如何在深夜,就着微弱的灯火,用只有自己才懂的符号,秘密记录下那些来自未来的历史知识和对关键人物的分析。如何借着“玩耍”、“好奇”的名头,秘密召见那时还籍籍无名的卢植,考察他那份藏于木讷外表下的刚直与渊博;如何在西园的角落里,“偶然”发现并启用了痴迷于机械、被视为“奇技淫巧”的陈墨……那是孤独的播种期,每一个决定都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每一次暗中布局都耗费着巨大的心力。
思绪飘到了建宁四年的那场大地震。那是他第一次尝试打破僵局,利用天灾,以“天命所归”的姿态,提出超越年龄的救灾方略,在朝堂上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他记得曹节、王甫那惊疑不定的眼神,记得卢植、皇甫嵩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异与思索。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凭借超越时代的认知和精准的算计,可以撬动这看似铁板一块的死局。紧接着,便是利用段颎的悍勇,借力打力,一步步削弱宦官党羽,最终将王甫这等巨枭送上断头台,初步树立起皇帝的权威。“王甫伏诛,曹节胆寒……那时,朕才真正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北伐!记忆的画面骤然变得壮阔而血腥。鲜卑铁骑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他力排众议,坚决主战。在讲武堂,他亲自向那些年轻的军官灌输着超越时代的纪律与组织理念;在武库,他与陈墨反复推敲着环首刀的淬火工艺与强弩的射程;在沙盘前,他与皇甫嵩、段颎推演着奔袭龙城的每一条路线……当段颎奇袭龙城、皇甫嵩主力大破檀石槐的捷报传来时,他感受到的不仅是胜利的喜悦,更是一种验证——验证他带来的理念,能够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爆发出何等强大的力量。“那一战,打出的不仅是边境的安宁,更是朕推行新政的底气!”
记忆的潮水继续翻涌,变得愈发沉重。黄巾之乱!这本该是敲响东汉丧钟的致命一击。但他回来了,带着北疆胜利的余威和超越历史的视野。他亲眼目睹冀州、豫州的满目疮痍,感受到土地兼并下民不聊生的绝望,也看到了张角那裹挟着民怨的可怕力量。他没有选择简单的军事镇压,而是开启了“釜底抽薪”的宏大战略。均输平准与豪强争利,假田令给流民以希望,御史暗行如同无形的利剑斩向贪官污吏,太医署揭穿符水的骗局,意识形态的斗争由蔡邕等大儒主导……这是一场全方位、多层次的战争。当张角兄弟仓促起事,迅速被早有准备的新军以碾压之势扑灭时,他心中没有多少得意,只有一种沉重的庆幸——他终于,逆天改命,将这最大的内乱扼杀在了摇篮里。“数百万可能死于战乱的生命……至少,在这一世,得以保全。”
最后,记忆定格在不久前那惊心动魄的几日。德阳殿上,他掷下白虹剑,皇甫嵩率羽林军雷厉风行,将盘踞宫廷数十年的张让、赵忠等权宦及其党羽连根拔起,血染宫闱。何进吓得自缚请罪,交出权柄,外戚势力土崩瓦解。那一刻,他站在权力的巅峰,俯瞰着匍匐的群臣,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权力集中。“百年宦官之祸,竟终结于朕手……外戚干政,亦成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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