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禄阁内,烛火通明,将卢植伏案的身影投在巨大的书架上,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塑。他面前紫檀木案几上,那部耗费他无数心血、重新编纂而成的《劾状总录》已然成型。竹简与帛书分门别类,叠放整齐,墨迹犹新,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然而,卢植并未即刻呈送。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冰冷的简牍边缘,眉头依旧紧锁,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学者特有的谨慎与忧虑。
劾状本身,已是锋芒毕露的利剑。但其传递过程,却危机四伏。陛下虽言已有妙法 bypass 尚书台,但卢植深知,任何非常规渠道都可能存在难以预料的变数。万一途中被截获、篡改、甚至调包…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简牍帛书,一旦离开天禄阁,便如同离巢的雏鸟,命运难测。必须有一种方法,一种只有陛下和他才能理解的暗记,确保内容的完整与真实,即便被人翻阅,也无法窥得全貌,更无法暗中篡改而不被察觉。
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些用来编联竹简的各色丝绳和皮绳上。汉代文书,尤其是重要奏疏,多以丝绳或皮绳编联竹简成册,谓之“编”。编联的方式、绳结的系法,看似寻常,却似乎…可以做点文章。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立刻起身,走到阁内收藏杂项器物的柜格前,翻找起来。很快,他找出了一些不同颜色、不同质地的备用丝绳和鞣制过的细皮绳——赤色、青色、黑色、白色;丝绳柔软,皮绳坚韧。
他又坐回案前,将已经编联好的部分劾状简册小心地拆开,然后开始重新编联。这一次,他注入了另一种无声的语言。
他并非随意编联,而是遵循着一套极其隐秘的规则:
以绳之色,标识罪行轻重。 赤绳编联,喻其罪血红,十恶不赦,如武库劣刀、北寺投毒等核心死罪。 青绳编联,喻其罪如疽,腐蚀国体,如卖官鬻爵、构陷大臣。 黑绳编联,喻其行阴暗,贪渎舞弊,如克扣用度、强占民田。 白绳编联,则用于相对次要或证据稍欠,但仍需记录的劣迹。
以结之法,构建逻辑顺序。 并非所有简牍都需紧密编联。他在关键证据链的起承转合之处,会打上特殊的绳结。 例如,在叙述赵忠贪墨武库军械与最终在其私库发现劣刀这两卷关键简牍之间,他用了一种复杂的“连环同心结”,暗示二者证据链紧密锁死,无可辩驳。 而在不同罪责类型转换处,如从贪渎转向构陷,他则打上一种“过渡平结”,看似平常,实则标记章节转换。 在指控曹节、王甫等元凶的罪状简册开头和结尾,他更用了源自《周易》卦象的“爻象结”,暗喻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以序之密,暗藏阅读指引。 他甚至细微调整了同一根绳上竹简的间距。间距均匀者,为顺叙;忽密忽疏者,可能暗示此段内容需与特定编号的帛书(他已在帛书角落以极细墨点做了标记)对照阅读;若一段简文之后出现较大间距,则可能暗示此处结论重大,需陛下格外留意。
这是一项极其繁琐且耗费心力的工作。他必须将整套密码系统牢记于心,不能留下任何文字记录,同时还要保证外观上看起来与普通编联的奏疏并无二致,以免引起怀疑。
整整一夜,卢植不眠不休,如同一个最精密的工匠,又如同一个暗布棋局的谋士,小心翼翼地操作着。指尖被坚韧的皮绳勒出红痕,眼睛因极度专注而布满血丝,但他精神却异常亢奋。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进行一场无声的战斗。
拂晓时分,工作终于完成。
所有劾状简册都被重新编联完毕,看上去整齐划一,与寻常官文书并无不同。但卢植知道,其中已然嵌入了只有他和陛下才能破解的密码。每一根颜色的绳索,每一个特殊的绳结,每一处细微的间距,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罪行的等级、证据的关联和阅读的次序。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心中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现在,即便这份劾状总录落入敌手,对方看到的也只是一堆杂乱(因顺序已被刻意调整)且无法理解其内在严密逻辑的罪状堆砌,难以抓住核心,更无法有效篡改——任何对简?顺序或内容的改动,都会破坏那精心设置的绳结密码,从而立刻暴露。
清晨,刘宏再次驾临天禄阁。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被重新编联好的简册上时,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惊异和赞赏。他并没有立刻去翻阅内容,而是仔细地观察着那些绳索的颜色和绳结的打法。
卢植微微躬身,低声道:“陛下,臣僭越,对此劾状之外观,稍作‘修饰’。其中绳色、结法、简间距,皆略有深意,乃臣与陛下…核对内容真伪与次序之暗记。”他随即用极低的声音,将一套复杂的密码规则——何种颜色对应何罪、何种结法表示何种关联、何种间距暗示何种注意——清晰地解释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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