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未晴,风从东里缓着往北偏去。合肥城砖一夜之间由烫转凉,女墙上焦黑的痂被雨润软,摸上去像刚结的伤皮。北门里侧的灵堂被雨水压得沉了一寸,白帛轻贴在碑背与木牌上,名字在湿意里发亮,像一盏盏小灯。
张辽系紧臂上的粗布帛带,狼头的焦边被雨泡得发软,他把结又勒死一回,指节泛白。副将踏着湿石来报,声音压得极低:“江东营内夜鼓不作,晨钲未鸣。探子回言,都督更令不用大鼓,改旗为令。另……昨夜后半,西南水门附近,疑有水鬼探路的动静。”
张辽“嗯”了一声,没有惊讶。他早料到周瑜会换刀——火与鼓破不得,便断水断心。他抬手,把风旗递给“火眼”,旗尖微微一挑,白色朝北偏了半寸。
“传令,”他道,“井口搭棚,加双层湿毡;每井设两名‘净水手’,一人沉渣一人布滤。砂盆不撤,锅釜架回堞口——今日他们丢灰囊、腐物,砸井唇与饮水道。箭不用射盔甲,专射灰囊、油罐与抛石机的托板;投来的东西,先沙后水,先灭后辨。记住:能不用水灭的,尽量不用水。”
“诺!”
“再传,”张辽补了一句,“军中一律减半水。军卒每人晨间半碗,午后半碗,夜食不与水,只与粥——粥要稠。民间依此。若有人偷水,先罚其队头。”
副将怔了一下,看见张辽递来水袋,只得接过。水袋很轻,只有两指深。他知道这袋是将军的,心里一酸,把水袋又塞回去。张辽按住,目光淡淡:“我也减半。”
城上风微。远处芦苇带仍湿,巢湖水面铺着一层在雨后生出的细雾。江东营里旌旗未动,像一片静默的森林。静里忽起三声沉钲——不是昨日那种震人心口的雷,而是压着气的闷声,像有人在湖下挥了三下重槌。
旗动。白缨、黑缨、红缨各持其位,前列盾墙推进不急不缓。抛石机的臂一架一架架起,后方有军士搬运一捆捆包得紧密的长麻袋,麻袋外涂泥,防火防弩。再近一点,便能看见麻袋口露出的细灰粉末,从缝里不住地抖落,被风一拂,在旌旗之间化作轻飘的一缕。
“石灰囊。”副将咬牙,“还有……腐肉?”
“灰杀眼,腐腥坏井。”张辽把手放在女墙,石上的凉透着甲传上来,像一面贴着心的镜,“稳住。”
第一轮抛石落下。不是石,是灰囊。囊在空中被风撩开,像一朵朵死白的花在城沿上炸开,灰雨随之扑面。城上几名新卒下意识吸气,被呛得眼泪鼻涕一齐下,手一松,沙盆差点翻。张辽抢步上前,用刀背一压,砂子稳住。他侧身,抄起湿麻袋往灰里一拍,灰立被闷住,“嗤嗤”响,像一群被扼住喉咙的小虫。另一边,一枚陶罐落在井棚旁,“啪”地破裂,黄色的汁液四溅,酸腥里带着一股甜意,像腐烂的果子。
“先沙!”张辽一声,几只砂盆“哗啦”一倒,腥汁被压成一团泥,沿着井棚边缘慢慢爬。净水手早已蹲在井口,布滤已铺,桶上系着粗布,一筐一筐汲上来,静置沉渣,再从布里滴入大釜。釜下不生火,先放明矾、粗盐与少许醋,再静置。民妇把家里仅剩的干净布撕成条,递到净水手手里。有人小声问:“这些水能喝吗?”净水手不答,抬眼看张辽。
“能。”张辽道,“先给伤兵,再给老人和孩子。战兵照令半碗。”
“诺。”
又一轮抛物砸来。灰囊、腐肉、死鱼混在一起,天地间一时满是腥臭。弩手照将令,不射人,只射那些还在空中打旋的麻袋,箭矢穿囊,白灰如雾花开,风一拂,反吹回江东阵前。前列吴兵盾后咳作一团,眼角被灰辣得睁不开,鼻间尽是酸。甘宁笑着低咳两声,举刀背扇风:“都督这一手毒得很。可白虎……也不傻。”
周瑜站在画舫上,不看城,只看风旗。他知道灰的威慑在于“势”,不是一囊一袋能坏一城,而在于让城上的每口水都带疑心、每一口呼吸都带刺。疑心一重,手就慢,慢便是死。他轻轻一挥扇:“小队,西南掩杀——水鬼十六,随甘宁;东水门作势,勿真攻;中军不动,只抛灰,三轮为限。”
“诺!”
甘宁跃上小艇,腰间双刀横插,身后十余名精悍水手,皆裸上身以便沉浮,腰系短匕,手持小木牌与短钩,悄无声息地贴着岸边芦苇,向西南水门绕去。近岸处有一片死水湾,湾里堆着被前夜雨冲下来的枝叶与枯草,天生掩护。甘宁朝后做了个压掌的手势,小艇几乎不发声地滑近。
“水门活闩。”张辽立在城上,侧耳听水,雨后水声沉了一层,像喉咙里压着痰。他向副将比了个手势:“开一线,诱其近。”
活门内,甬道上黑缝细得仿佛没有。缝外的水面起了两道很轻的波纹,像两条鱼背。下一瞬,水下铁钩“叮”的一响,仿佛有什么撞了一下。守门的兵不动,手里的绳更紧。又一响,偏在左侧。第三响未至,水下忽然窜起一个黑影,一只带铁爪的手钩住了门板下沿;紧接着,第二只手、第三只手如游蛇攀墙。守门兵眼角一点,按下机关——连环狼牙“喀喀”落下,门板下沿伸出两排铁齿,正咬住第一只手腕。水下发出一声闷吼,铁齿与骨争了一下,血花在水面开成一朵很小的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重生三国:吕布,一戟破万法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重生三国:吕布,一戟破万法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