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愁关大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那份由守将亲笔书写、透着劫后余生之狂喜与敬畏的捷报,被以一种近乎炫耀的方式在朝堂上公开传阅。每一个看过捷报的官员,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天降惊雷,地生神火。”
这八个字,成了所有解释的终点,也成了所有神话的起点。
茶楼酒肆的说书人,将太子的形象描绘得神乎其神,说他生有异象,能与鬼神通,挥手间便可召来天罚。坊间百姓更是自发地涌向东宫门外,隔着高高的宫墙叩拜,祈求这位“神佑太子”能为大夏带来福祉。
一时间,幕玄辰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曾经那些攻讦他、质疑他的声音,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金銮殿上的皇帝,在看向他时,眼神里也多了一丝从前没有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欣慰,有骄傲,但更深处,是一种对未知力量的忌惮。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幕玄辰本人,却显得愈发深不可测。
他来“格物院”的次数,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最初,他还只是在院门口,隔着一段距离,看我进行那些在他眼中光怪陆离的“实验”。但很快,他便不再满足于做一个旁观者。
他会走进我的工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用琉璃管蒸馏出纯度更高的酒精;他会皱着眉,忍受着刺鼻的气味,看我将不同的矿石粉末按照精确的比例混合;他甚至会亲自上手,帮我拉动风箱,让那座高炉里的火焰燃烧得更旺。
他不再仅仅是监督和索取,而是变成了一个充满了好奇心的学生。
“为何此物遇火,便会化为无色之水?”他指着我刚刚蒸馏出的液体,打破了工坊里的沉默。
“回殿下,这并非化为水,而是其本身沸腾后化气,遇冷又凝结为液。此为‘格物之理’,万物皆有其态,或固,或液,或气,皆可转化。”我一边收拾着器具,一边用他能理解的语言解释道。
“格物之理……”他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你所知的‘理’,还有多少?”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
“殿下,这世间万物,皆有其‘理’。小到一粒尘埃的起落,大到日月星辰的运转,皆在‘理’中。我所知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我的话,让他陷入了更久的沉默。
我明白,“惊雷”的出现,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而我,就是那个唯一的守门人。我们之间那架原本严重失衡的天平,正在因为我所掌握的“知识”,而缓缓地向我这边倾斜。
紧张的博弈仍在继续,但除此之外,似乎有什么别的东西,正在这间充满了化学气味的院子里,悄然滋生。
那是一个星稀月明的夜晚。
京城的喧嚣被宫墙彻底隔绝,格物院里只有虫鸣和偶尔从高炉里传出的、炭火燃烧的轻微爆裂声。
我在院中的石桌上,铺开了一张巨大的宣纸。我没有用毛笔,而是用一截削尖的木炭,在纸上绘制着一幅他从未见过的星图。
在我笔下,那些被世人赋予了神话色彩的星辰,不再是孤立的点,而是被无数虚线连接,构成了一个庞大而精密的宇宙模型。
幕玄辰就站在我身旁,静静地看着。
他今天没有穿那身象征着储君身份的蟒袍,只是一袭寻常的月白色常服,长发用一根玉簪束起,少了几分平日的威仪与疏离,多了几分清雅的文人气息。
“你画的,是星辰?”他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为何与钦天监的星图,截然不同?”
“钦天监的星图,是为了占卜问卦,观测的是‘天意’。”我没有停笔,声音平静地在夜色中响起,“而我画的,是星辰的‘轨迹’。它们并非悬于天幕一成不变,而是在以一种我们难以察觉的速度,遵循着某种‘理’,永恒地运转。”
我指着图纸中心的一个圆点:“譬如,我们脚下这片大地,并非宇宙之中心。我们和月亮,都在围绕着太阳旋转。”
“荒谬。”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但语气却并不严厉,更像是一种长久以来的认知受到了挑战后的本能反应,“孤只知日升月落,何来围绕之说?”
“殿下,您看。”我将木炭笔放下,指着图上复杂的轨道,“升与落,不过是因为我们自身在转动而已。就像您坐在马车里,感觉是窗外的风景在后退。所谓的‘天圆地方’,或许,只是我们坐在这辆‘马车’里的一种错觉。”
这番言论,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无异于惊世骇俗。
幕玄辰的呼吸,微微一滞。他没有斥责我的离经叛道,而是俯下身,深邃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张图纸,仿佛要将那些线条和符号背后所隐藏的、颠覆性的真理看穿。
夜风拂过,吹起了图纸的一角。我的手下意识地按住纸张,而他的视线,恰好落在我手指指向的一个星系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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