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的秋阳本该和煦,此刻却照得城郊一片萧瑟。洪涝过后的田地满是泥泞,庄稼尽数烂在地里,百姓们本就靠着微薄的赈济粮苟活,可赵珩为凑齐驰援黔南关的十万石粮草,一道圣旨下去,不仅掏空了官宦世家的粮仓,更连百姓仅存的口粮都被强行征调。
“家里最后半袋米都被抢走了!孩子快饿死了!”城郊村落里,妇人抱着啼哭的幼子,瘫坐在空荡荡的粮仓前痛哭。汉子们攥着锄头,眼底满是绝望——洪涝没淹死他们,征粮的差役却要逼死他们。
绝望蔓延之下,流民开始聚集。起初只是三五成群乞讨,后来人数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涌向周边县衙。“打开粮仓!给我们活路!”震天的呼喊声中,流民们撞开县衙大门,打砸抢烧,将县太爷的府邸翻得底朝天,粮仓被撬开,发霉的稻谷被哄抢一空。更有甚者,一把火烧了县衙的文书卷宗,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消息传回应天府时,赵珩正在奉天殿焦急等待黔南关的消息,闻言猛地拍案而起,龙袍扫过案几,奏折散落一地:“反了!一群流民也敢作乱?传朕旨意,命京畿禁军副统领率三千兵马,即刻镇压!务必三日之内平定暴乱!”
禁军披甲上阵,直奔暴乱的县衙。可流民们早已红了眼,他们手持锄头、扁担,甚至削尖的木棍,与禁军对峙。“我们只是要口饭吃!”一名老者拄着拐杖,挡在流民前面,“皇帝要救黔南关,难道就不管我们死活了?”
禁军士兵看着眼前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民,有的甚至是半大的孩子,握着长枪的手微微颤抖——他们大多出身农家,怎忍心对饥民下手?副统领虽厉声呵斥,命令进攻,可士兵们动作迟缓,阵型散乱。流民见状,愈发奋勇,竟凭着人多势众,将禁军逼退数里,不少士兵的长枪被夺走,甚至有禁军士兵悄悄放下兵器,混入流民之中。
三日后,镇压失败的消息传回应天府。赵珩气得浑身发抖,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来,指着殿外怒斥:“废物!连一群流民都镇压不了!”可他心里清楚,禁军士兵心存不忍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流民越聚越多,从周边县衙蔓延到应天府城郊,声势越来越大,三千兵马早已杯水车薪。
奉天殿内,文武百官噤若寒蝉。户部尚书周廉跪在地上,声音嘶哑:“陛下,流民暴乱皆因征粮过急,民不聊生啊!如今唯有暂停征粮,开仓放赈,才能平息民怨!”
赵珩脸色铁青,却犹豫不决——暂停征粮,黔南关的援军就没了粮草;不暂停,流民暴乱只会愈演愈烈,甚至可能危及应天府。内忧外患之下,这位刚愎自用的皇帝,第一次感到了束手无策的恐慌。
奉天殿内的金砖地面,被赵珩狠狠踹翻的鎏金香炉砸出一道裂痕,香灰混着碎瓷片飞溅,溅到阶下百官的官袍上,没人敢动。他盯着镇压失败的奏报,眼底血丝密布,喉间嘶吼如困兽:“连坐!给朕推行连坐法!”
“陛下三思!”户部尚书周廉扑跪在地,额头重重磕着金砖,声音嘶哑,“流民本是走投无路才作乱,连坐只会逼得更多百姓反啊!”
“反?他们敢!”赵珩一脚踹在周廉肩头,老臣踉跄着撞在殿柱上,嘴角溢出血丝。皇帝的目光扫过百官,狠厉如刀,“传朕旨意:凡参与暴乱流民,株连三族,男丁斩立决,妇孺贬为奴;周边村落若敢藏匿流民,一户作乱,全村抄家!另外,命地方官加倍征粮——暴乱毁了的粮仓,得从百姓身上补回来!”
旨意一下,应天府周边瞬间成了人间炼狱。禁军带着差役挨家挨户搜查,刀光剑影里,哭喊声日夜不绝。城郊张家庄,只因有人曾给流民递过半个窝头,便被指认为“藏匿同党”,禁军破门而入时,妇人抱着三岁幼子缩在床底,被拖出来时,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却被差役一把夺过,摔在地上——“反贼的孽种,留不得!”
奉天殿的狠旨如惊雷滚过应天府周边,连坐法的阴影与加倍征粮的搜刮,让本就走投无路的百姓彻底放弃了挣扎。他们不敢滞留城郊,更不敢靠近重兵把守的应天府,只能背着磨破的行囊,扶着颤巍巍的老人,牵着面黄肌瘦的孩童,朝着唯一没被禁军封锁的西边踉跄挪动。
逃亡的队伍越拉越长,像一条匍匐在黄土路上的残破长蛇。衣衫褴褛的汉子扛着断裂的锄头——那是他们最后的防身之物,妇人用补丁摞补丁的破布裹着嗷嗷待哺的婴儿,乳头早已被吮得红肿渗血,却依旧要一边走一边哄着哭啼的孩子。白发老人拄着枯木拐杖,每走一步都要晃三晃,草鞋鞋底早已磨穿,脚掌被碎石划得鲜血淋漓,血珠渗出来,在黄土路上留下一串细碎的暗红痕迹。孩子们大多光着脚,小腿上布满蚊虫叮咬的红肿和树枝划伤的血口子,饿了就揪野草充饥,渴了就喝沟渠浑水,只能咬着牙,朝着西边那片模糊的天际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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